正文 1454 一切都在變好
“公主,蕭钰來之前,曾去過一趟順天府。
常大人,抓到過四個嫌疑人!
”
在見溫靜安之前,蕭钰曾跟長公主将自己在順天府聽到的消息告訴了長公主,也将他們将計就計,故意按照那三人的計劃,散布出了城西的謠言。
而現在,立馬就有人在她面前刻意說起了城西的事情。
“這天子腳下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長公主一臉的“驚詫”,看着溫靜安,似乎還有些興趣。
溫靜安一臉的惋惜道:“靜安也不知道呢,就是來的時候聽人說起過,靜安沒看到事情的真相,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靜安還聽說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
”
“聽說,吏部左侍郎蕭钰蕭大人家裡最近好像出了什麼事情。
”溫靜安小心翼翼地說道,在看到長公主和荃嬷嬷一直盯着她看,她連忙解釋道:“靜安也是聽哥哥說起過,說蕭大人已經許久都沒有去吏部了,聽吏部的人說,好像是家裡頭發生了什麼事情!
”
“他家裡能發生什麼事情?
再說,再有事情,不也有他夫人嘛。
他那位夫人……”長公主頓了頓,語氣聽不出喜還是惡:“他那位夫人,不是聽說挺能幹的嘛!
”
溫靜安哪裡聽得出長公主這話的意思,她直覺以為長公主這是看不起謝玉蘿,故意嘲諷她呢。
“确實挺能幹的。
”溫靜安接話道:“肯定是家裡頭發生了蕭夫人解決不了的事情,亦或者是……”
說到這裡,溫靜安又不說話了,欲言又止。
長公主的手指甲已經掐進了肉裡頭,若不是她的身份和地位,此刻她早就已經翻臉了,可她卻依然保持着良好的狀态,聽溫靜安繼續說,“是什麼?
”
“靜安再猜,蕭家發生的大事,是不是蕭夫人的事!
”溫靜安猜測道,說完這話她又笑了:“靜安也就是胡亂猜測的!
”
話全部說完,就再也沒有提蕭家和城西的事情了。
長公主的臉色倒看不出喜惡,不過一旁的荃嬷嬷卻差點豎起來大拇指。
這位溫小姐可真是厲害啊,她自己無辜,隻說道聽途說,卻将這道聽途說的故事合二為一,故意說出來讓人猜疑
若是之前的話,長公主和她,不就會誤以為,那城西被糟蹋了的夫人,就是蕭家出事了的蕭夫人嘛。
到時候她再去打聽打聽,按照蕭大人所說,若不是小郡主跑的快,被糟蹋的可不就是她了嘛。
荃嬷嬷的心瞬間涼了下來。
她看着溫靜安那張溫婉秀氣的臉,一下子從頭寒到了腳。
“主子,庫房潮了,裡頭的字畫墨有些糊了,您看要不請宮裡頭的師傅重新裝裱一下?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英嬷嬷的聲音。
“嬷嬷……”
英嬷嬷一進來,溫靜安就甜甜地叫了一聲。
放在以往,英嬷嬷一定會應了一聲,可是現在,英嬷嬷卻目不斜視,隻抱着幾幅畫,目不斜視地看着首坐着的長公主。
“什麼畫啊?
”溫靜安沒看出英嬷嬷的冷淡,自顧自地笑道,“京城裡頭也有一個很好的裝裱師傅,靜安或許能幫上點忙!
”
“那就多謝溫小姐了。
”英嬷嬷還不等長公主說話,就徑自打開了懷裡頭的一幅畫:“也就是主子年輕時候的一副畫像,溫小姐,您看看,這裡的墨有些潮了。
”
溫靜安看到在她面前打開的畫像,整個人如受到雷擊一般,頓時愣在了當場。
而她的動作,悉數落入房裡其他三個人的眼中。
溫靜安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眼底慌亂的神色一閃而過,然後就笑道:“這是公主年輕時候的樣子嗎?
可真是美啊!
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呢!
”
長公主盯着她的眼睛,突然就笑了:“本宮的九兒,打小就遺傳了本宮的容貌,現在她大了,容貌應該也是像本宮的!
”
“那小郡主一定也是傾國傾城了。
”溫靜安眼珠子一轉,就已經有了回複:“這幅畫像可給了三公子?
三公子按照這幅畫像去找,說不定能更快找到小郡主呢!
”
回到馬車上的時候,溫靜安手心裡都是汗,上頭還被她掐出了好幾道血淋淋的印子。
木知見狀連忙拿藥來包紮,興許說太緊張了,馬車又在行駛之中,有時候颠簸的厲害,有時候就弄疼了木知。
溫靜安疼倒吸一口涼氣,直接一腳踢翻了木知,“沒用的東西!
”
木知吓得跪在馬車裡,頭也不敢擡,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而溫靜安此刻臉色慘白,沒人知道,這寒冬臘月,她竟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刻她的後背,已經汗淋淋的,全部濕透了。
直到英嬷嬷打開那副畫像的時候,溫靜安就知道,自己被算計了,長公主一直在套自己的話,而她竟然還傻乎乎地将城西的婦人和謝玉蘿的牽扯到了一起。
難道說,謝玉蘿沒出事,長公主也知道了點什麼?
可怎麼可能呢,謝玉蘿怎麼可能會有頭天遁地的本事,都被下了那樣大劑量的迷藥了,她怎麼可能會醒,還能逃脫,不可能的!
可再不可能,為何長公主會突然拿出自己的畫像給她看,還說出那樣意味深長的話來,難道說,長公主知道謝玉蘿是她女兒了?
怎麼可能,不可能的,長公主那麼厭惡謝玉蘿,她都不願意見謝玉蘿,不能的,不能的!
溫靜安越想越覺得心驚膽戰。
謝玉蘿被毀了,若是長公主知道這事情是她幹的……
一想到這些,溫靜安就毛骨悚然,她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回想了一遍,越來越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跷和不确定。
不論怎麼說,當務之急,不能讓長公主起疑心。
而能确認溫靜安的身份的,那幾個人怎麼可能不來。
“快回府!
”溫靜安陰沉着臉說道,戰戰兢兢的木知連忙提醒車夫快一些,然後又開始給溫靜安處理傷口。
等将手包紮好,馬車也回到了溫宅,剛一跳下馬車,一個仆從就蹿了過來,神色驚慌:“小姐,您去哪裡了?
公子等您等的都快要發瘋了!
”
溫靜安皺眉:“我之前回來,他又不在,等了好一會見他不來我才走的!
”
溫靜安一臉的不快。
那奴才今兒個也是倒黴了,前頭公子罵小姐去哪兒了,後頭小姐罵公子怎麼不在家,再後來又是公子罵小姐人怎麼又不在,現在小姐又罵自己。
上午還沒過,挨罵了四回,那奴才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頂嘴道:“我就是個奴才,哪裡知道公子小姐的行蹤,再說了,您們去哪裡,會跟我一個奴才說嘛。
”
溫靜安柳眉倒豎,剛要責罵這個以下犯上的奴才,就看到溫時延快步走了過來:“靜安,你怎麼還在這裡,你哥等你都等急了。
”
自己的爹上前就拉溫靜安。
溫靜安雖然有一肚子的氣,卻也不能沖自己的爹發出來,隻能不情不願地跟着他走。
溫時延很着急,但是他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自從溫家拜了之後,他再也沒有管過家裡頭的事情了,溫家,已經是溫俊倧當家了。
“靜安,到底出什麼事了?
”溫時延也是聽下人說的:“你哥哥一回來就急着找你,聽說你不在,氣得到處砸東西,我剛才去看了一下,你哥發挺大火的。
”
溫靜安這才意識到了大哥的不對勁,神色有些慌張,沒說話,腳步快了些。
木知也緊緊地跟在後頭,看到小姐驚慌失措的模樣心裡也是不住的打鼓,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溫家好像要出事了。
可她就是個丫鬟,就算要出事,她一個丫鬟,也什麼事都幹不了。
果然,等溫靜安趕到溫俊倧院子的時候,裡頭傳來噼裡啪啦砸東西的聲音,還有溫俊倧氣急敗壞的怒吼:“小姐呢?
小姐到哪裡去了?
讓你們看個人都看不住,說好了讓她等我,人呢?
”
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吼了出來,丫鬟和奴才噤若寒蟬地跪着,面對溫俊倧的怒火吓得連頭都不敢擡,大氣都不敢出。
溫靜安連忙喊道,“哥。
”
聽到了溫靜安的聲音,溫俊倧這才止住了怒罵聲,朝溫靜安的方向,他的眼神透着淩厲和兇狠,溫靜安惴惴不安,“哥。
”
“我不是讓你等我回來的嗎?
你到哪去了?
”
溫靜安心怦怦跳,“我……我到長公主府去了!
”見溫俊倧的臉色突然就變了,她接着說道:“你不是一直讓我要跟長公主搞好關系嗎,我就跟平常一樣,去跟公主請安去了!
”
去長公主府了。
溫俊倧死死地盯着溫靜安:“你除了去請安,你可還說了什麼?
”
溫靜安心咯噔一跳,“能說什麼,不還是關于她女兒的事情。
每天翻來夫妻問的就是這件事。
”溫靜安回答。
“那你怎麼回答的?
”
“能怎麼回答,不還是按照咱們之前說好的回的,哥,你問這個幹什麼?
之前……”
溫俊倧打斷了她的話:“除了問你小郡主的事情,可還問了其他的事?
”
“那個……”溫靜安欲言又止。
溫俊倧一直盯着她,看她的神色,心不住地往下沉:“你還說了什麼?
”
“你是不是說了城西的事情?
”
溫靜安吓得跳了起來,“哥,你那麼兇幹什麼,不是咱們商量好了的嘛。
”
“啪……”
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溫俊倧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溫靜安的臉上,白淨如玉的面頰立馬就清晰地印出了一個五指印,溫靜安不可置信地看着溫俊倧,“哥,你瘋了!
”
溫時延也上前來看,“俊倧,你這是幹什麼?
這是你妹妹!
你不是最疼她的嗎?
”
溫俊倧的臉色相當的難看,一雙鳳眼死死地盯着溫靜安。
溫靜安捂着臉,也不敢哭了,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這樣的大哥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溫俊倧自小就錦衣玉食,想要什麼都有,溫時延也一直将他當做自己的接班人一般培養,優渥的家室,再加上他讀書的天賦,令他比常人有更強的定力和耐力。
他曆來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從來沒有見過他疾言厲色或者驚慌失措的模樣,可現在,這兩種神态都在溫俊倧臉上顯現出來,由不得溫靜安不懷疑,
難道發生了比泰山崩塌還要可怕的事情。
“哥……”
“俊倧,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你快告訴我們啊,你這是要急死爹嘛!
”溫時延老了,受不得驚吓。
而且,他聽了這兄妹兩個的話,雲裡霧裡地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溫俊倧無力地癱坐在椅子裡,無力地擺了擺手,那些吓了個半死的丫鬟奴才立馬魚貫而出,一刻都不敢停留。
很快,屋子裡屋子外就隻剩下父子三人。
“我剛才,去見禹王了!
你知道我去幹什麼嗎?
”也許是剛才吼的太厲害了,溫俊倧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求禹王娶你為側妃,禹王同意了!
”
剛才是驚吓,現在是驚喜,溫靜安眼睛暮然睜大,聲音帶着激動的顫抖:“禹王同意了?
”
溫時延也是高興地不行:“這是好事啊,俊倧,你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
這是咱們溫家的高興事啊!
”
可不是高興事嘛,溫家能出一個側妃,那可比金山銀山都要顯貴啊。
溫時延想的遠,就這片刻的功夫,他竟然就想到了要衣錦還鄉、榮歸故裡,狠狠地打當年那群人的臉了。
溫俊倧卻沒有那麼樂觀:“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求來的,禹王愛美色,再加之你又得了長公主的青眼,我就用這個,說動了禹王娶你為側妃。
”
溫時延愣住了:“俊倧,靜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們說的我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溫家要出王妃,這是喜事,又怎麼成了别人要砍咱們的腦袋了?
”
屋子裡頭的聲音很大,外頭一個畏首畏尾的聲音躲在暗處,聽到這話時,木知吓得連忙用手捂住了嘴,然後,她又貼在窗戶上,聽裡頭的動靜。
“謝玉蘿是長公主的女兒。
”
“什麼?
她就是那個失蹤的小郡主?
”溫時延滿臉的震驚,同樣震驚地還有外頭的木知。
“你們兩個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還不快去禀告長公主,這可是咱們溫家翻身立命的好機會!
”
溫俊倧和溫靜安兩個人面面如土灰。
溫時延心中也湧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你們二人是不是借着這些事情做了什麼?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看向溫靜安,“你這段時間天天去公主府,是不是你跟長公主說了什麼?
”
溫靜安還沒說話,溫俊倧就先點點頭,“我們編造了一個故事,讓長公主相信小郡主與靜安有緣。
可是我們當時壓根就不知道謝玉蘿就是小郡主。
得了公主的青睐後,我們為了給溫家報仇,靜安負責在長公主面前說謝玉蘿和蕭钰的壞話,讓長公主心生厭惡。
我們的目的就是想要借長公主的手除掉謝玉蘿和蕭钰,讓他們兩個再無翻身的可能。
可誰曾想……謝玉蘿竟然是長公主的女兒。
”
“我也是無意間得知的!
”溫靜安捏着帕子,有些緊張地道:“若是長公主知道謝玉蘿是她女兒,那咱們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不就都白費了嘛?
”
“所以,你們剛才說城西的事,就是你們做的?
是不是也跟謝玉蘿有關?
”溫時延雖然許久不管溫家的事情,可到底也是身經百戰,吃過的鹽比這兩個小輩吃過的米還要多。
姜到底還是老的辣些。
溫俊倧點頭:“是。
”他将如何将謝玉蘿從五成兵馬司弄出來,又如何弄暈謝玉蘿,找來三個得了花柳病的男子打算玷污謝玉蘿,再就弄花她的臉,然後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樣,蕭钰丢了面子,謝玉蘿也活不下去了,長公主也認不出謝玉蘿是她的女兒,本以為一箭三雕,誰知道……
“我去打聽了一下,城西就隻看到兩個被弄暈了的男人,沒看到女人,連城也被抓了,嚴刑拷打,問謝玉蘿的失蹤是不是跟我們有關!
”
溫時延臉頓時一黑:“他招了?
”
溫俊倧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說他什麼都沒說!
”
溫時延冷笑:“他什麼都沒說,順天府會放他回來?
”
溫俊倧掙紮了一下,然後道:“爹,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
“你盡快處理這件事情,别讓人抓着咱們的把柄!
”溫時延腦子轉的飛快,“既然謝玉蘿沒出什麼事,那咱們轉圜的餘地還是有的!
”
“轉圜的餘地?
還有什麼轉圜的餘地?
”溫靜安嘶聲尖叫:“公主她肯定是什麼都知道了,所以今天才會用她的畫像來試探我!
”
“咱們騙了她那麼久,等了那麼久,還讓她厭惡自己的女兒,她能放過我嗎?
”溫靜安怕地渾身顫抖,怪不得今兒個去長公主府,長公主和荃嬷嬷還有英嬷嬷對自己的态度那樣冷淡,她們肯定是知道點什麼了,故意拿畫像來試探她的。
“倒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溫俊倧沉聲說道:“現在,就看是禹王的動作快,還是蕭钰長公主的動作快了。
”
“靜安,咱們如今要做的,就隻有耐心等待。
等來的,要麼是娶你為側妃賜婚書,要麼,就是滅咱們滿門的鍘刀。
”
溫俊倧涼涼地道,屋子裡,沒來由得就一陣冷,溫靜安張了張嘴,她想說什麼,又很快放棄了,大哥已經不抱希望了嗎?
憑什麼謝玉蘿那麼好命,她就不信了,她扳不倒她。
她還有幾個關鍵的人呢,長公主不是懷疑謝玉蘿嗎,長的像就是她女兒了?
這天下長相相似的多了去了,她就不信了。
三個人各懷鬼胎,再沒了聲音。
沒人注意到,外頭一個小丫鬟,倉皇失措地跑了出去,最後出了溫宅,輕車熟路地又穿過了小巷,往皇城那邊去。
她走的急,全然沒注意到身後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直跟着她。
熱鬧而又有些寒冷的春節,終于來了。
全天下的人都要過年,可每個人過年,又有不同的過法。
有錢的人家張燈結彩,殺豬宰羊,雞鴨魚肉,平時吃過的,也都不怎麼稀奇了,人人穿新衣戴新帽,裡裡外外一身新,拜親訪友,說的是恭喜發财,風調雨順。
而窮的人家買不起燈籠買不起绫羅綢緞,就隻能在家門口竈門口貼上簡單的紅對聯,端上平時不常吃的豬肉和雞蛋,大方的給小孩子也置辦一身新衣裳,摳唆的又将去年的衣裳接一截,買幾塊糕點,幾塊糖果,也就糊裡糊塗地又對付過去一年。
謝家這一年,是過得一年不如一年了,以前平時還能吃上幾塊肉,扯幾塊布給全家老小做一身新衣裳,可到了現在,就隻剩下蘿蔔鹹菜了。
呂珍早就看謝祖發不順眼了,這謝祖發如今是吃了睡,睡了賭博,整天整天的床、牌桌、飯桌三點一線,吃吃喝喝,體重更是直線攀升,膘肥體壯,比年豬還要壯些,整個人一看,那一身的肥肉能攤開了,現在謝祖發就躺在床上,就着花生米喝着小酒,他是悠閑自在,可呂珍急啊。
這都過年了,家裡頭什麼都沒準備,這年還要不要過了。
“拿點錢來,家裡頭沒錢過年了。
年貨一點沒買,孩子們的衣裳都還是去年的!
”呂珍沒好氣地說道。
謝祖發頭都沒擡,“前幾天不是剛賣了一塊地嘛,那錢不是給你了。
”
呂珍尖叫:“那有幾兩銀子,你自己喝酒打牌就花掉一半了,坤兒生病,又請大夫又開藥的,也花的差不多了,還有這麼多天的吃吃喝喝,哪裡還剩下一點。
”
謝祖發一點都不在意,“你再賣塊地不就有錢了。
”
“賣賣賣,家裡頭就十畝地,現在賣的就剩下三畝地了,要是再賣,明年咱們全家喝西北風啊!
”呂珍罵:“妙兒坤兒也到了年齡了,一個出嫁,一個娶妻,咱們家這樣,到時候怎麼娶兒媳婦進門啊!
”
“車到山前必有路,你急什麼。
娶兒媳婦要花錢,可嫁女兒能收錢啊。
到時候妙兒先嫁,咱們得一大筆彩禮,再用彩禮替坤兒娶媳婦,咱們不花一個銅闆就辦成了兩件事,你擔憂個什麼勁兒。
”謝祖發将兩個孩子的親事安排的明明白白,呂珍想要破口大罵,可罵人的話兒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就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爹,什麼都不管,就咱們家這條件,攤上你這個酒鬼賭鬼老爹,誰敢娶咱們妙兒啊,還有坤兒,他現在胖的走兩步路就喘,書讀不成,地也不會重,誰家姑娘看得上她。
”呂珍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但是這話她也就當着謝祖發的面講講,當着别人的面,切,她的妙兒皇親國戚都配的上,坤兒更是世家小姐也娶得。
謝祖發又喝了一口酒,優哉悠哉地道:“你急什麼,車到山前必有路。
”
“……”
又是這句話。
呂珍被噎的沒了脾氣,不過她還是試探着問了問:“孩他爹啊,你說,你那個大女兒大女婿,如今過的也好,要不咱們,上京城去找找他們,他們現在在京城做大官,這都說當官的家裡頭都是金山銀山,你說說,就是他們漏一點給咱們,也夠咱們吃的了吧?
”
謝祖發看了一眼呂珍,又拍了拍自己攤成了蛋餅的身子,“怎麼去?
我這身子骨不坐馬車可走不了,可這京城這麼遠,沒個幾十兩的路費怎麼去得了?
我倒是想去,關鍵是也得有錢去啊!
”
去趟京城花個半個多月,光路費就要十幾兩銀子,還要吃住,這一趟下來,三四十兩銀子都打不住,他們這是啥樣的家庭啊,一下子拿三四十兩銀子出來,謝祖發不是沒想過,可就算是賣了他全家也湊不齊那麼多錢啊。
要說當時謝玉蘿給的那些銀子?
早百年就花的精精光光了,不然也不會靠賣地為生不是。
呂珍長籲短歎,願望落空,心裡頭總不是滋味,看着幾乎賣的一貧如洗的家,再看看炕上的老頭,咂咂嘴,出去了。
呂珍出了門,外面冰天雪地,左鄰右舍都傳來過年了的氣氛,歡歌笑語的,唯獨她家冷冷清清的,正要再歎一口氣的時候,突然一輛馬車停在了她家門口。
呂珍好奇地看了看。
這馬車裝飾華麗,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怎麼可能停在他家門口呢?
呂珍瞪大了眼睛好奇又羨慕地看過去,就見一位穿着華麗的夫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笑着對她說:“我夫家姓曹,請問,謝玉蘿的娘家可是在這?
”
呂珍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過年的氣氛熱烈起來了,對于快樂的人來說,這阖家團圓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可對于悲傷的人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謝玉蘿從過年前躺到快過上元節,已經昏迷了十多日了。
無論是宮裡頭的大夫,還是宮外的大夫,看了不少,卻都說謝玉蘿安然無恙,身上沒有其他的病痛,至于為什麼醒不過來,沒人能說得清楚。
長公主就這樣不眠不休日日夜夜地守在謝玉蘿的身邊。
蕭钰每日依舊早出晚歸,在外人的眼中,家裡頭似乎發生了天大的事情,家裡頭連過年的氣氛都沒有。
可實際情況是,承認了蕭钰,笑笑樂樂謝謝也都認了外祖母,為了以防萬一,也為了不讓外人知道蕭家現在的情況,蕭钰留下了郭興郭淮等人,其他的人,花娘,三個孩子,還有聽荷誠心誠意幾個丫鬟全部都住進了長公主府。
而他,也是每日半夜趁着人不備,偷偷地進出長公主府。
就像現在,長公主在謝玉蘿的床前,抱着三個孩子又在哭。
三個孩子腳上挂着一串珠子,一串隻有三顆,三個孩子就是九顆,在加上在溫靜安那裡的一顆,總共就是十顆。
長公主永遠都忘不掉看到三個孩子腳腕上的珠子時,她又痛哭了一場。
後悔、後悔、後悔,這世間再也沒有詞語來形容她心底的後悔,若是她見見謝玉蘿,九兒也就不會受這麼多的苦,受這麼多的累了。
“九兒啊,你醒來吧,我是娘啊,娘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你說啊……我的九兒啊!
”
三個孩子也趴在床頭,跟謝玉蘿說悄悄話,“娘,你快醒過來,我又有外婆了,外婆說,公主是我嫡親嫡親的外婆,是你的親娘,娘,你快醒過來,外婆她老想你了。
寶寶也好想你!
”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
長公主哭,三個孩子也跟着哭,在一旁的花娘、聽荷也跟着抹眼淚。
“我的兒啊!
”長公主嚎啕大哭,哭得傷心欲絕,差點哭煞過氣去,花娘之前聽荃嬷嬷說過長公主因着小郡主失蹤,這麼多年一直消沉,身體也不好,不能過悲過喜,于是連忙過去安慰:“公主,您也别太擔心了,阿蘿她吉人自有天相,大夫說她沒事,她一定會沒事的,民婦相信,阿蘿她一定不會有事的,她不舍得您,不舍得阿钰,不舍得這三個孩子啊!
”
長公主後悔:“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若是我答應見她一面,答應見她一面就好了!
”
花娘也不好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她過去,隻得安慰:“公主,您也要小心您的身子,您這樣天天守在阿蘿的身邊,若是您兒身子跨了,她醒來也會傷心難過啊!
您去歇着,這裡就交給聽荷誠心她們吧。
她們會把阿蘿照顧的好好的!
”
長公主也實在是熬不住了,這十多日裡,别人怎麼勸都不聽,日日夜夜就吃住在謝玉蘿的身邊,就連蕭钰都沒有機會單獨跟謝玉蘿待在一塊,蕭钰也能理解,雖然想阿蘿,卻也能同理長公主的心情。
丢失了十多年的女兒,好不容易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種擔心害怕她再次失去的滋味,長公主肯定不敢嘗了,恨不得挂在身上,含在嘴裡,不願意再放手了。
長公主聽話,終于去休息了,不過她也沒有走遠,就在隔壁屋子裡安置了一張床,然後拉着花娘的手就不松開,“花娘,你再跟我說說阿蘿的故事吧!
”
從第一日來長公主府,長公主拉着花娘問得最多的就是關于謝玉蘿的事情。
關于她的聰慧,她的頭腦,還有她的毅力,一個又一個事情從花娘、聽荷、蕭钰的嘴裡說出來,一點一滴,在長公主的腦海裡,謝玉蘿有血有肉地占據了她的腦海。
她就是一個頭腦聰慧、心地善良、知書達禮、溫婉賢淑的好姑娘。
“她的這些好品行,還是遺傳了您!
”花娘笑着說道:“這孩子,長的好,會說話,十裡八村的都沒一個長的比她好的,沒一個比她嘴甜,腦子活的,原來,這些都是遺傳!
若是阿蘿醒了,知道您是她的娘,您又找了她這麼多年,不知道要高興成什麼樣呢!
”
長公主終于咧嘴笑了,躺在軟塌上,眼神溫柔地能滴出水來:“九兒小時候,就聰慧,善良,給她講的故事,她聽了一遍就能講出來,府上有丫鬟犯了錯,她也舍不得責罰她們,我那孩子,就是我的心肝命啊!
”
見長公主又要哭了,花娘連忙說道:“好在您認出了她,總算是母女重逢了,以後您二人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再也沒什麼比這個更幸福的了!
”
“對對對,再也沒比這個更幸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