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兩百三十九章 隻求他能夠平平安安的
蘇溪源看着金燦燦的點心,嗅到誘人的甜香,喉結動了動——他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嘗過點心的味道了。
他把視線移開,笑着搖頭道:“舅舅是大人了,不吃點心,福丫留着吃吧!
”
宋子苒跑出去洗了手,捏起一塊,送到蘇溪源的嘴邊,笑眯眯地道:“福丫屋裡還有一盤呢,這是給舅舅的。
這個是京城最有名的點心,叫豌豆黃兒,可好吃啦!
”
豌豆黃兒碰到了蘇溪源的嘴唇,他不得不張開嘴,小小地咬了一口——細膩涼甜,入口即化,的确好吃。
“這是宋家大娘給你買的?
不便宜吧?
你奶對你真好!
”蘇溪源想到家裡的兩個小侄子,飯都吃不飽,哪舍得吃這金貴玩意兒?
宋子苒把這塊豌豆黃全塞他嘴巴裡,捏了一塊小口地啃着,腮幫子鼓鼓的,像隻可愛的小倉鼠。
聞言她笑眯眯地道:“這不是買的,是我們自己做哒!
一會兒咱帶些回去,給外公外婆嘗嘗。
”
蘇雲忙點頭道:“對,對!
小弟,你先坐會兒,我去準備一下,你帶我去看看爹娘。
”
雖然來的路上,小弟說家裡一切都好。
可從他身上洗得發白的長衫,和瘦削的身闆兒,足以看出家裡過得并不寬裕。
蘇溪源咽下口中的點心,站起身忙道:“姐,你快别忙活了。
啥都不用帶,能找到你,爹娘已經很高興了……”
蘇雲沖他擺擺手,道:“行了,你坐着吧!
我心裡有數!
”
說完,她去了西廂的倉房,用袋子裝了二十斤糧食,從籃子裡取了十幾個雞蛋,想了想又從梁上挂的臘肉上,切了有一斤的樣子,全都放進了背簍裡。
她又匆匆往自己屋裡走去,把自己攢的私房銀子,全都帶上了。
一轉身,差點撞上了自家閨女。
蘇雲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問道:“你怎麼跟進來了?
沒陪小舅舅說話啊?
”
宋子苒打開自己的小荷包,從裡面取出兩錠銀子——二十兩,塞進娘親的手中,嘴邊的梨渦若隐若現:“娘,這是我孝敬外公外婆的。
你拿着,一并帶過去吧。
”
蘇雲吓了一跳,道:“福丫,你咋随身帶這麼多銀子?
”
宋子苒抿嘴一笑,道:“這個是慈仁堂剛送來的,我還沒來得及讓奶給我收着呢!
”
蘇雲聞言,才放下心來,叮囑道:“财不外露,以後在外面可别把銀錠子拿出來。
出門帶些銅闆和碎銀子,有想買的,告訴你奶,讓你奶帶你去買,知道嗎?
”
“知道啦——”小福丫拖着長長的腔調,順從地回答。
蘇雲笑着點了她的小腦門一下,道:“這銀子算是娘借你的,等娘攢夠了就還你——别說什麼孝敬你外公外婆的,有娘在呢,哪能要你出銀子?
”
小福丫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地道:“爹每個月不是有軍饷嗎?
等爹上交了軍饷,娘就有銀子啦!
”
蘇雲剜了她一眼,笑罵道:“就你機靈!
你爹的軍饷,是要交到公中的!
”
小福丫俏皮地眯着眼睛,道:“聽說立了功,還會有獎賞的呀!
爹可以偷偷把賞錢給娘呀!
讓爹多多立功,多多攢賞錢,娘就有錢了!
”
蘇雲歎了口氣,道:“立功哪有那麼容易?
你爹是拿命在戰場上拼殺呢!
我不求他立功,隻求他能夠平平安安的!
”
“會的!
爹和哥哥們都會沒事的!
”小福丫攥起小拳頭,鄭重其事地道。
蘇雲輕蹙雙眉,帶着幾分懊悔地道:“方才見了小公子,忘記問你爹和你哥哥們如何了,不知可曾受傷……”
“下午我不是要去王府跟師父學醫術嘛,要是能見到小公子,一定問問他。
娘,你放心吧。
我給爹和哥哥們求了護身符,一定能保佑他們平安的!
”
聞言,蘇雲稍稍心安了些。
這時候,蘇溪源從屋裡走出來,宋子苒拎着一個小巧的食盒,裡面放着豌豆黃和綠豆糕。
兩大一小準備出門,張春梅又探出個腦袋,眼睛往蘇雲背上的背簍瞅了一眼,道:“親家兄弟,咋就走了?
吃過午飯再走呗?
”
蘇溪源知道她的性子,擔心她認為自己是上門打秋風的,忙道:“不了!
家裡爹娘還不知道我找到姐姐的事,早點回去也好早點讓他們放心。
”
張春梅歎了口氣,道:“是啊,這災年最怕的就是跟親人失散……你們都是有福的,在這府城中也能遇到自己的家人……”
她的爹娘再偏心,對她再苛刻,災荒之年杳無音訊,也怪讓人挂念的。
畢竟經曆過山洪、暴雨和瘟疫,找到失散家人的幾率,如大海撈針,希望渺茫。
她情緒低落了片刻,又很快振作起來——或許,她的父母親人,在她不知道的角落活着,也不一定呢!
張春梅沖着蘇雲笑笑,道:“你家住的遠不遠?
府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呢,福丫的小短腿,啥時候能走到?
讓六毛趕着牛車送你們過去?
”
宋子苒怒了——誰小短腿?
你小短腿!
你們全家……三伯娘,你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
宋六毛擦幹淨手,撒開腳丫子往後院跑去,從後門趕了牛車出來——終于逮着機會出門放放風喽!
八毛站在院子裡,撇着嘴巴——他也會趕牛車呀!
蘇家是他外家,咋不讓他趕車送娘和妹妹過去?
六哥好雞賊,跑得挺快的,他敢打賭六哥一定是運了輕功的!
牛車順着街道,緩緩地向南城走去。
崇州府府城格局跟京城差不多,“東富西貴,南貧北賤”。
外地逃難來府城的,除了附近的村落,一般都安置在這裡。
一些滞留府城的趕考書生,盤纏将盡,囊中羞澀,也會選擇租住在這兒——租金便宜。
随着蘇溪源的指路,牛車越走越偏僻,兩邊由窄小的房屋,漸漸變成了淩亂的窩棚。
蘇雲的心,不由為之一酸。
蘇溪源輕輕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安慰道:“剛來府城的時候,我們是租住在靠近城西的院子裡的。
後來科舉推遲,我們帶的銀子不多了,便搬到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