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微微和江陌寒坐上了往鎮上送貨的騾車。
出發前,林大妮兒抱着兩匹布,叫住了她:“你順便幫我帶到鎮上的布莊賣掉。
劉奶奶說,像這樣的一匹布,至少也得五百文,别賣少了。
再給我捎些棉線回來!
”
林微微接過布,感慨地道:“累死累活忙活好幾天織完一匹布,才五百文。
感覺勞資不對等啊!
”
林大妮兒以為她暗諷自己賺錢慢,氣呼呼地道:“顯擺你會賺錢是不是?
錢再少,也是我辛辛苦苦賺回來的。
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勞動!
”
林微微斜了她一眼:“别找茬!
我這是在想怎麼能幫你多賺些銀子,不識好人心!
”
林大妮兒回她一個不信的表情。
繼而她黯然地道:“本地棉布都是這個價兒,劉奶奶教我的這種織布方法,賣的價格還稍微高一點呢。
棉花的價格在瘋漲,很多人辛辛苦苦織出來的布,連本錢未必能賺回來呢!
”
林微微想了想,問她:“你想不想紡絲織綢?
”
林大妮兒睜圓了眼睛:“啥?
你又異想天開了!
織綢緞那不是南方嗎?
咱們這兒養不了蠶,織不了綢子!
”
林微微沖她神秘一笑:“我的異想天開,哪樣沒有實現?
你就說你想不想吧!
給你一天考慮時間,等我從鎮上回來,再給我答複吧!
”
趕車的是芽兒的弟弟,别看他年歲不大,趕車又快又穩。
後面一輛車是劉大栓趕的,每輛車還跟了四個高大健壯的鄉親,人人都拿着手腕粗的棍子,一路護送着貨物,能吓退大部分攔車的災民。
從十裡溝到鎮上這段路上,自打林微微教訓了那群暴民後,就鮮少有人來打他們的主意了。
再加上現在寶清縣正在放糧,遊蕩的饑民少了很多,安全上不用擔心。
江陌寒側眸看了一眼自家未婚妻,問道:“你打算嘗試養柞蠶?
”
“你也知道柞蠶?
那你知不知道哪兒有賣蠶子的?
”林微微眼睛一亮,雙眸中滿是小星星地看着江陌寒。
江陌寒低頭想了好久,才道:“鶴州府薛家,好像就是以養柞蠶發家的。
不過今年雨水少,薛家的柞樹林肯定也受了災。
你要是想養柞蠶紡絲織綢的話,我有個同窗有親戚是鶴州府的,讓他去問問?
”
“會不會很麻煩?
”不知道小書生跟那人關系怎麼樣?
值不值得因此去欠對方一個人情。
江陌寒目中含笑:“不麻煩!
”
那人是薛家的遠親,讨要幾張蠶子應該不會被拒絕。
至于人情嘛……前世,那人曾卷入舞弊風波,因此送了命。
幾張蠶子換他一條命,這買賣他賺大發了!
“還是我們家小書生有辦法!
”林微微像小粉絲似的,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被未婚妻用敬仰的眼光看着,江陌寒極力掩飾心中的得意和滿足,嘴角的弧度,依然洩露了他的内心。
林微微心中竊笑:小書生真是太好哄了!
真可愛!
騾車到了鎮上,林微微看到原本吳家的點心鋪,此時改成了書齋,今日正熱熱鬧鬧地開業呢!
她好奇不已:“誰把這鋪子盤下來了?
”
“正是區區在下不才我!
”江陌寒從騾車上跳下來,朝着她伸出手去。
林微微一手拎着兩匹布,騰出的另一隻手,塞進了小書生的手心中。
江陌寒:……
他抽出自己的手,接過她懷裡的布匹——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林微微吐了吐舌頭:原來是她會錯意了!
“綠……茶……書齋!
”林微微指着上面的四個字,腦門上垂下幾根黑線,“小書生,這書鋪的名字是你取的?
”
取啥不好,非得叫綠茶。
難道男人都抵抗不了綠茶的誘惑?
她要不要研究研究“茶道”?
江陌寒忍不住用手中的扇子,敲了敲她的腦殼:“讓你多讀點書你不聽。
什麼‘綠茶’,那是‘緣荼書齋’!
”
荼蘼,末路之美。
他的這一世,不就是緣于前世的末路嗎?
林微微跟在他的身後走進去,人還挺多的嘛!
書齋裡最多的當然是書,除了待售的新書,還有一排圍了最多人的書櫃,據說是絕版書,隻抄閱不往外出售。
當然不能讓你白抄,你必須抄兩本,拿走一本留下一本。
院中提供抄閱的場地——絕版書世間隻有一本,是不允許帶出去的。
另一處人比較多的,就是書畫和扇面了。
書齋裡隻有兩個人的作品,一位是前朝大儒薛老的書畫作品,一位則是名為鄉野書生的新秀作品。
薛老的名頭就不用說了,江南文人的領軍人物,一代名儒,在書畫方面造詣很深。
隻可惜,江南戰亂之後,就再無他的音信。
有人說他早已在戰亂中喪生,他留下的作品,更是炒到了天價。
沒想到,這剛開的書齋中,居然有七八幅薛老的真迹!
背後的東家到底什麼來頭?
另一位号“鄉野書生”的,雖然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号,但書法自成一家,功底深厚;畫作擺在薛老的旁邊,居然毫不遜色。
尤其是扇面,構圖、意境還是技藝,都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薛老的作品高攀不起,難道這鄉野書生的,還不能帶一副回去嗎?
就林微微站在這兒的一會兒工夫,就看到扇面賣出去好幾幅。
“哇!
小小的扇面,居然賣到五十兩,這些人有錢沒處花了吧?
”林微微小聲地嘀咕着,開書齋這麼賺錢的嗎?
江陌寒不爽地斜睨了她一眼——前世他的扇面在書畫界那可是一絕,外面千金都難求他一幅扇面。
五十兩,他還不想賣呢!
一位搶到一幅心儀的青山圖的書生,回頭看了林微微一眼,用推崇的語氣道:“這位鄉野書生無論畫工、神韻還是意境,都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他現在也就是沒有名氣,再過幾年看,别說五十兩,就是五百兩都未必能買得到他的作品!
”
“聽到了沒?
你這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快别開口了,小心被文人的唾沫星子給淹喽!
”江陌寒搖了搖手中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