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草吧?
大舅母沒認錯吧?
”大舅媽見到小草姐弟,臉上帶着慈愛的笑,熱情地招呼姐弟倆。
“大舅母,”小石頭便迫不及待地咋呼開了:“大舅母,我二姐做了好吃的肉菜,要在碼頭上賣。
二姐做的肉菜可好吃了,大舅母,大表哥,你們嘗嘗?
”
大舅母連連搖頭,道:“你們的菜是要賣錢的,我們就不嘗了。
不過,肉菜的話,價格肯定不低吧?
可能不太好賣……”
“要說話一邊唠去!
杵在這影響我做生意!
!
”她們身後是個賣熱湯面的簡易棚子,裡面有兩三張破舊的桌子。
說話的是一個細腳伶仃,細眉細眼,顴骨高挺的女人。
“大娘,我賣的是小菜,和您的生意并不沖突,能不能……”小草想着能舍得花錢買面條,一定不會吝啬一文錢買份鹵菜嘗嘗的。
“不行,不行!
趕緊的走開,耽誤我做生意,你們賠得起嗎?
”高顴骨女人以一種看要飯花子的眼神,不屑地斜眼看她們。
大舅母拉了拉還想說什麼的小草,低聲道:“走吧,這女人出了名的難纏。
你可以到劉大爺攤子那看看,他家也是賣面條的。
”
正說着,碼頭工人們放工了,黑壓壓一片朝這邊過來了。
大舅母見狀,忙對姐弟倆道:“現在正是賣吃的的機會,趕緊招攬生意啊。
你們會不會,要不要大舅母幫忙?
”
小草搖頭拒絕道:“大舅母,你先去忙你的。
來之前,爹已經教我們怎麼招攬客人了。
”
大舅母離開後,姐弟倆來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爺爺的攤前,禮貌地問了一聲:“老爺爺,我們可以在你攤子旁邊賣點小菜嗎?
”
老爺爺正是大舅母所說的劉大爺,是個很好說話的老頭。
他憐惜姐弟倆小小年紀就出來讨生計,很爽快地同意了。
姐弟倆在攤子旁邊站定,笑着對視一眼,小石頭立刻扯着嗓子喊開了:“一文錢肉菜,肉菜隻要一文錢!
帶幹糧的叔叔大伯,買一份肉菜嘗嘗吧。
不好吃不要錢!
”
“什麼?
有賣肉菜的?
一份隻要一文錢?
”
“傻了吧?
肉現在多貴啊,賣一文錢,還不折掉底兒?
”
“一文錢的肉菜,隻怕還不夠塞牙縫的……算了,咱哥幾個還是買些鹹菜吃吧。
”
……
小石頭的叫賣聲,雖然吸引了不少碼頭工的關注,可是觀望的多,下錢買的卻一個沒有。
小石頭急了,看着姐姐,道:“姐,咋辦?
這麼好吃的肉菜,他們怎麼不買呢?
”
這種情況,小草早有預料。
對于新的事物,人們還是需要一個接受過程的。
她想了想,掀開籃子,打開一個油紙包,借了劉爺爺切面條的刀子,把雞雜切成小塊,來到一位吃湯面的大叔跟前,笑着道:“大叔,嘗嘗我們的肉菜,不要錢的。
不好吃的話,您也沒什麼損失不是?
”
那位大叔猶豫了一下,剛想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一片雞肫,卻被旁邊的同伴阻止了:“别!
老趙,誰知道她是不是騙子,你要是吃了,她賴上你讓你給錢怎麼辦?
”
大叔聞言,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
小石頭急得直瞪眼。
餘小草卻不慌不忙,面帶微笑地道:“大叔,您看我們姐弟倆這小身闆兒,不夠大叔您一個指頭捏的呢。
能騙到您什麼?
”
老趙摸了摸下巴,想想也對。
要是她說的肉菜不對自己胃口,自己不給錢她也沒辦法。
銅闆在自己荷包裡,兩個小不點兒還能搶了去?
他接過小草手中的竹簽,串了一片雞肝,送進嘴巴裡細細的嚼着。
雞肝那種綿密香醇的口感,在口中淡淡地化開,讓他眼睛爆射出灼人的亮光。
“好!
好!
!
真是太香了!
!
一文錢是吧?
給我來一份!
”老郝沒有任何猶豫,從懷裡掏出一個銅闆來。
他的同伴搖搖頭,道:“真那麼好吃,一文錢夠不夠塞牙縫的?
老郝,你上當了!
”
小石頭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爹說了,做買賣要講誠信。
我們第一次做生意,當然不會砸了自己的信用。
”
小草從籃子裡取出一包鹵菜,笑眯眯地道:“是啊,是啊!
以後我們一文錢肉菜,還是會不斷推出新品種的,絕對不會自己毀了招牌。
趙大叔,您的鹵菜……”
嘴裡濃郁的香味猶存,老找迫不及待地打開油紙包,發現裡面除了自己剛剛嘗過的那種鹵菜外,還有其它的,加起來足足有小半碗呢。
他品嘗過後,發現雖然口感各不相同,但吃起來卻一樣的美味。
“這叫鹵菜?
還沒聽過呢!
不錯,美味又實惠!
!
再給我一包,我拿回去給婆娘和孩子們嘗嘗!
”老趙把鹵雞雜跟湯面拌在一起,泛着濃濃豆腥味的湯面,也變得好吃多了。
“好嘞!
”小草收了銅闆,又取了一包鹵雞雜,還從罐子裡用勺子舀了幾塊鹵雞血,放在老趙的碗中,道,“這血豆腐太嫩了,放進紙包的話,就全都擠碎了。
還是幫你加進面條裡吧!
”
“哇!
這一文錢花得也太值了!
”老郝覺得自己賺到了。
其他人見老趙一邊吃一邊贊不絕口,一文錢又不多,也紛紛掏錢買一份嘗一嘗。
有的夾在自己帶的餅裡,有的放進買來的菜湯裡,有的買了熱騰騰的饅頭就着吃……
不少人吃着好,又買一份帶回去。
要知道,市面上最便宜的肉,也要十幾文一斤呢,一文錢頂多能吃上兩片。
這小姑娘賣的肉菜,味道比家裡做得好吃不說,重點是分量足,實惠!
不一會兒功夫,小草就賣出去四十多份。
調料的本錢回來了,小草喜得有牙沒眼,身邊還圍了幾個來得晚,生怕錯過的碼頭工。
“那邊吵吵嚷嚷的,在幹什麼呢?
誰鬧事,别怪我攆他滾蛋!
”工頭在唯一一家賣炒菜的棚子裡,點了幾個拿手菜,殷勤地給這批貨的管事斟酒呢。
“頭兒,我去看看!
”工頭身邊總會有幾個跑腿的。
他朝着被衆人圍着的地方颠兒颠兒的跑過去。
“劉管事,這裡條件太簡陋,遠一點的地方有個小集市,那裡有個飯館味道還不錯,要不……”工頭看着眼前幾個菜,自己都覺得寒碜,怕招待不周,以後這個大客戶有生意就不找他了。
劉管事搖搖頭,道:“這批貨,京裡催得緊。
飯以後什麼時候不能吃,先把貨裝上車再說。
”
“好的,好的!
劉管事您放心,保證在未時之前給您裝上!
”工頭舉起酒杯,敬了劉管事一杯。
這可是京裡有名的富商劉家的管事,陪好了他,以後每個月劉家的生意,就不會被他的死對頭争走了。
“頭兒,沒人鬧事兒,是個小丫頭在賣一文錢肉菜呢!
兄弟們都說好,我也買了一份回來,您和劉管事嘗嘗。
”那跑腿的也乖覺,自掏腰包買了一份孝敬頭兒,伺候好了頭兒,以後還能少得了他的好處?
“一文錢能買什麼肉菜?
這什麼肉?
能吃嗎?
”工頭說着自己嘗了一口,嗯?
味道還真不賴,“劉管事,這肉菜挺好吃,比集市上那家飯館的手藝還要好些。
您也嘗嘗?
”
劉管事身為大商戶家的管事,什麼樣的菜沒吃過,不過當他夾起一片雞肫入口後,臉上的表情頓時柔和起來。
走南闖北半輩子,他還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呢。
劉管事随口問了句:“這吃起來,既非豬肉,也非牛羊。
倒有些雞肉的味道,不過烹制手法,我老劉可從未見過。
不錯,不錯!
味道倒也順口。
”
工頭見劉管事一連吃了好幾口,一副欲罷不能的樣子,忙對跑腿兒的道:“二子,難得劉管事喜歡,去!
再買兩份過來。
”
劉管事沒有阻攔,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工頭心中暗喜——這個大客戶終于搞定了!
“頭兒!
一文錢肉菜賣光了……不過,我把賣菜的小丫頭帶來了,她的籃子裡還有些血豆腐,問問您要不要?
”二子沒買到鹵雞雜,悻悻地回來了。
“血豆腐?
是不是這裡面暗褐色的塊狀物?
原來叫‘血豆腐’,果然比豆腐還要嫩,不過味道可比豆腐好多了!
”劉管事輕輕夾起一塊鹵雞血,放在口中津津有味地品嘗着。
見劉管事喜歡,工頭轉身對小草道:“你這罐子裡的血豆腐我全包了,給你十文錢,夠不夠?
”
小草笑着搖搖頭,道:“工頭大叔,要不了這麼多!
血豆腐頂多還有一碗的樣子,您給兩文錢就足夠了!
”
劉管事看了一眼,道:“沒想到這麼便宜的東西,味道居然如此鮮美。
這血豆腐,到底是什麼東西做成的?
”
小草想了想,道:“管事大叔平時能接受一些不常見的吃食嗎?
”
劉管事哈哈一笑,道:“我管着一大攤生意,走南闖北什麼沒吃過?
在粵南,還吃過老鼠和毒蛇呢!
往往聽着可怕的東西,味道還真不賴。
說吧,小丫頭,吓不到老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