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俊陽忍着胳膊上隐隐傳來的痛感,輕描淡寫地道:“就她那沒有三兩肉的體重,還沒一隻小雞仔重呢,稱不上負重!
”
“别看我長得瘦,骨頭裡面都是肉,好不?
”餘小草最煩别人說她瘦,她明明每頓飯都吃好多,比小蓮的胃口還好,卻總是不長肉。
不過,她自以為體型挺勻稱的,又不是那種皮包骨的枯瘦。
隻要健康,瘦總比胖好吧?
至少不用想着減肥了。
餘小草摸了小郡王的胳膊兩把,瞪圓了眼睛,兇巴巴地道:“我怎麼說也算半個大夫,你這手臂得加敷半個月藥膏。
别說話!
你要是以後不想練武不想拿弓了,就别敷。
”
朱俊陽心裡覺得自己的胳膊沒餘小草說的那麼嚴重,可一聽萬一有個什麼,将來不能練武也不能拉弓了,馬上配合地閉上嘴巴。
不就是敷藥泥嗎?
不痛不癢的,就多花點功夫而已。
朱君凡雖然也擔心小堂弟的胳膊,可看到野獸般的小堂弟,在小丫頭的手底下服服帖帖得比貓兒還柔順,心中忍不住歎一聲: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此行的目的是獵野豬,既然野豬獵到了,那就下山吧!
餘家小兒子說,這餘小草的手藝比珍馐樓還地道,不知啥時候能吃上正宗的燒雞和烤鴨!
朱君凡兄弟倆走在前面,餘海牽着自家閨女的小手,緊跟在後。
剛剛野豬沖向女兒的那一幕,可把餘海給吓壞了,恨不得以身相替。
可他離得有些遠,跑得又沒野豬快,隻能幹着急幹瞪眼。
好在郡王爺在女兒身邊,救了她的小命。
餘海心中暗暗發誓,以後上山打獵再也不帶閨女來了。
侍衛們扛着野豬,抱着豬崽子走在最後。
那個僥幸逃過懲罰的侍衛,忠心耿耿地跟在皇上身邊。
他偶爾看向餘小草的目光,帶着感激和慚愧的複雜情緒。
一行人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正巧遇上了餘家的鄰居毛氏。
她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我的老天爺啊!
你們竟然打到兩隻大野豬,喲喲喲!
還有三隻小野豬崽子!
啧啧,真是強将手下無弱兵啊,世子大人的手下真是厲害。
”
餘小草熱情地跟毛氏打招呼:“錢嬸子,你說錯了!
野豬都是世子大人射死的!
世子大人可厲害了,百步穿楊,一箭一個!
”
毛氏忙堆起笑,奉承道:“果然不愧是世子大人,厲害,厲害!
”
朱君凡沖她微微一笑,從她身邊飄然走過。
毛氏小聲咕哝着:“我的老天,京中的貴人都長這麼好看嗎?
簡直跟天上的神仙似的,笑得我小心肝撲通撲通的。
”
她的聲音雖小,那行人除了餘小草父女外,都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的,聽了個囫囵。
朱君凡嘴角抽了抽,向前緊走幾步,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蘇然眼中帶着笑,忍不住瞥了萬歲爺一眼。
“看什麼看!
!
京中的貴人,也包括你!
”朱君凡跟這個少年時期的夥伴,向來以鬥嘴為樂。
蘇然輕笑幾聲,一本正經地道:“那婦人說得沒錯,主子您長得是挺好看的。
這是在真心誇您呢!
”
朱君凡對這一世花美男一般的樣貌還是挺滿意的,要隔前世的話,鐵定很多星探追着他跑。
當演員可比做皇帝要有趣多了。
唉,生不逢時呀!
回到餘家,兩隻野豬收拾起來也頗為費工夫。
好在老餘頭年輕時候是殺豬的一把好手,他去李大柱那兒借了一把殺豬刀,利落地收拾着野豬。
兩隻野豬看着瘦,加起來也得有五六百斤。
現在天氣熱,肉類不好保存。
幸好餘家有冰窖,收拾好的野豬肉,分成一塊一塊,放到冰窖裡凍起來。
朱君凡趁着餘家人收拾豬頭和豬内髒的時候,跟着去了冰窖看了看。
小石頭熱情地跟他介紹自家冰窖的來曆,還帶他看了二姐制冰的地方。
硝石制冰,朱君凡前世略有耳聞,可具體的配比卻一點也不清楚。
他不禁佩服這個穿越老鄉來。
朱君凡饒有興緻地親手做了一塊冰,運送進冰窖裡,決定問清楚制冰的方法,教給内務府。
将來冰的儲備不夠了,就自己做呗!
中午時候,吃的是全豬宴。
有鮮嫩滑口的豬血湯,爽口鮮香的炒粉腸,濃郁醇香的紅燒大腸,香濃無比的焖豬肚,口感爽脆的鹵豬舌,帶有嚼勁兒口感細密的焖豬手……十幾個菜,大都用豬下水和一些邊邊角角做成的,吃起來卻比豬肉更讓人回味無窮。
蘇然一邊啃着豬蹄一邊開玩笑地道:“我們主子給你家送來兩隻野豬,小草,你就請我們主子吃這些上不了台面的東西?
”
“食材不分貴賤,隻分味道好壞!
這些菜怎麼上不得台面了?
珍馐樓的鹵豬頭和豬耳朵,不知賣多火爆呢!
蘇先生,你說這話的時候,請不要啃得這麼歡暢,好嗎?
”餘小草最喜歡啃豬尾巴,她把豬尾巴跟豬拱嘴一起焖炖的,口感綿密卻又不感覺膩,她一個人就能把兩條豬尾巴啃光光。
可朱君凡偏偏不讓她如意,見她啃得津津有味,便夾起另一隻豬尾巴,學着她的樣子啃起來。
一口啃下去,他的眼睛驟然一亮。
管他斯文不斯文,美食在前啃了再說。
一條豬尾巴很快被他啃得隻剩下骨頭了,他又将筷子伸向豬拱嘴……
朱俊陽看上去最喜歡吃炒粉腸。
粉腸是豬小腸和豬大腸連接的一部分,分量不多,吃起來脆口無比,而且營養物質比較多。
一盤炒粉腸幾乎被他給包了。
侍衛們的一桌,吃得更是豪邁。
這些老爺們都是無肉不歡的,全豬宴正對了他們的胃口。
餘小草的手藝,更是讓他們吃得盡興,一桌十幾二十盤菜,被他們一掃而光。
肚子雖然飽了,可依然意猶未盡。
侍衛們無比期待自己的主子,在東山村多待幾天。
這樣就能天天吃到可口的美食了。
可皇上畢竟是皇上,日理萬機的。
能夠偷空出來溜達一圈,已經算很不錯了。
朱君凡在唐古鎮私訪了幾日,見赈災工作開展的比較及時,并沒有他所擔心的饑荒發生,便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唉!
皇帝這個職業,可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回去,禦書房的桌案上,肯定有堆積如山的奏折等他批閱呢!
朱俊陽卻留了下來,因為他的手臂要敷半個月的藥泥呢!
其實這次施力對他的手臂傷害并不太大,可餘小草為了謹慎起見,非讓他敷夠日子。
為了不讓小郡王來往于鎮上和村子之間,餘小草甚至貢獻出半山腰幹爹住的房子。
這棟房子原本是趙家的宅子,趙家人被加封将軍回京後,房子鎮就住在這裡。
等房夫人來到後,精心收拾過,宅子外面看着簡陋樸素,裡面卻很溫馨。
小郡王便在宅子的客房中住下來。
劉總管從鎮子裡的别院,調了一些丫頭仆人。
自家主子雖說不讓人貼身伺候,可身邊總得有幹雜活的吧。
總不能讓他這個做總管的,還要掃地燒水擦桌子吧?
一轉眼,運糧的船隊已經走了一個多月了。
赈災的糧食,省吃儉用頂多夠老百姓吃兩個月的。
也就是說,如果兩個月後平價糧要不能運回來的話,老百姓就要挨餓了。
即使領了救濟糧,東山村的村民們吃飯也得精打細算,每天兩頓飯,白天要幹活,就用摻了糠的粗糧貼了餅子果腹,晚上的一頓就喝稀的,躺床上忍一忍就過去了。
因為蝗災和旱災,府城的物價也是十幾倍的增長。
餘波的書院已經放了價,餘波在府城熬了幾天,手中的銀子嗖嗖往外掏,而家裡的銀錢和糧食又供不上,他隻好包袱款款地回家了。
他媳婦趙氏在娘家過得也不寬裕。
災年,飯都吃不上了,誰還有閑錢去讀書?
趙氏的爹趙秀才開的小學堂早就關門了,一家人沒地沒糧食,靠買高價糧過活,很快家裡的老本就快被吃光了。
趙氏的娘給女兒出了個主意:“你婆家哥哥不是個有本事的嗎?
種瓜種菜賺了不少銀子,他們家肯定有糧食。
我看你還是帶着豆豆會東山村。
你婆婆總巴結着你,有好東西還能不舍得給你吃?
”
“娘,你這是趕我走?
”趙氏是趙秀才的獨生女,從小夫婦倆對她疼愛有加。
她萬萬沒想到,娘會趕她回東山村。
秀才娘子歎了口氣,道:“不是娘狠心要把你往外趕,你也看到了,咱家就要揭不開鍋了!
這糧價一天一個價,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娘這也是沒辦法呀!
”
趙氏心知母親說的都是真的,慢慢紅了眼角,道:“娘,你說的二伯已經分家出去單過了。
我婆婆那個人做事從來不知道留一線,在人家最困難的時候,讓二伯一家淨身出戶。
你想想,人家發達了,還能管她們的死活?
”
“可孝道大于天啊!
你婆婆雖說不是你婆家二哥的親娘,可爹總是親爹吧?
他總不能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讓自己的爹連飯都吃不飽吧?
你們又沒分家出去,自然要一鍋吃飯。
有他老餘頭吃的,還能少了你們的一口?
”秀才娘子最是精明,很會精打細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