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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第一百一十五章

首輔養成手冊 聞檀 12429 2024-10-14 11:10

  第115章羅慎遠沉默了片刻:“你想知道什麼。
”他轉過身,繼續道:“你想知道什麼,現在就問我,我一并告訴你。

  孫從婉擡起頭,她一向都是溫婉的。
在這人面前卻被逼得沒辦法了,眼眸像是被水洗了,透出一種決然的光彩來。

  “我知道你無情你對誰都這樣。
父親很希望我能嫁給你,但是母親一直勸我,說你年紀輕輕,

  卻半點嗜好都沒有,那是要多老成和耽于心計才能如此。
但是我還是這麼喜歡你。
”孫從婉繼續說,“姑娘家怎麼能恬不知恥呢”

  她知道自己要自尊自愛。
但是在他面前,她就覺得無比的卑微。
心情随着他的一舉一動變化,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還曾對宜甯說過,若是可以的話,就算我做妾也要跟着你”

  羅慎遠聽了歎氣:“你不該跟她說這些。

  “我隻想問問你。
”孫從婉卻根本不管他說了什麼,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似乎想從那毫無波瀾的目光裡,看出點什麼情緒來。

  “我瞞着母親從家裡出來,就想問問你。
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吧?你沒有喜歡過我。
上次我和宜甯出門之後被程琅截住。
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你放我出去當誘餌的是不是?”她強忍着眼淚,提高了聲音,“你為什麼不說話?”

  她明明就知道,但心裡還抱着一點期待,希望他能打斷自己的話,告訴他自己也不是那麼絕情的。

  但是他聽着她的指責,至始至終都沒有再說一個字。

  孫從婉終于也忍受不了了,她被羅慎遠這副任她發洩的沉默逼得要崩潰了。

  羅慎遠終于才說:“對不起。
從你手裡流傳出去的消息,他們才會信。

  他想徹底斷了孫從婉的心思,這對孫從婉也好。

  聽到他這無所謂的語氣,孫從婉卻是怒火攻心,走到他面前來揪着他的衣服打他的胸膛,邊打邊哭:“你這個混蛋!你用我去引誘程琅上當,你就從來沒有在乎過我,從來沒想過娶我!你連我的名聲都不顧,你憑什麼這麼對我!”她哭得差點癱軟在他面前,“我等了你三年啊”

  羅慎遠任她不停地打自己,身影巍然不動,他說:“所以你現在知道了,我是個混蛋。
你不要喜歡我就好。

  孫從婉聽到這裡終于忍不住了,她揚起手,突然打了他一耳光。
夜裡寂靜,聲音格外響亮。

  這是他挨的第二個耳光!

  孫從婉是個弱女子,但打人耳光也不會一點不疼。
羅慎遠隻是抹了抹嘴角,卻似乎一點感覺也沒有:“你發洩完了,就回去吧。

  “羅慎遠,像你這樣的人隻會讓人覺得恐懼!”她忍不住大聲喊道,“你這種心腸歹毒的人,以後肯定會遭報應的。
早晚有一天你一定會遭報應的!你喜歡的人也這麼對你的時候,她不喜歡你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叫了人進來,堅決地把孫從婉送了出去。

  羅慎遠回了書房,還不能休息。
從平遠堡送回來的信,大理寺的卷宗,甚至有些戶部的文書還擺在他的桌上。
江浙突發水患,他對于水利了解甚多,徐渭就交給他幫着看。
這些事他不做沒人幫他做,很多時候都要熬到深夜。
以往他都是毫無抱怨地把這些事做了。
但現在他看着這滿案的東西,覺得滿心的火氣,突然就伸手一拂,那些文書案卷轟的一聲被他掃下了書案!

  剛進來的林永吓了一跳,連忙走過來問:“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他連忙跑過去幫忙收拾,伺候的書童也在幫着撿。

  羅慎遠手撐着書案喘氣平息着怒火,閉上眼好久才緩過勁來:

  把平遠堡來的信找給我。

  他為什麼無端的發火,卻沒有人知道。

  八月末,天氣已經沒有前些日子這麼熱了。
但要說涼快也一點都不涼快。
宜甯在書房裡描紅,門外蟬聲叫個不停,天氣太熱了,珍珠就讓在書房裡放了冰塊,冰鎮綠豆湯給她喝,屋子裡又能涼快許多。
宜甯喝了兩大碗綠豆湯,又專心地去描字了。

  松枝挑了竹簾進來說,芳頌來傳魏老太太的話,讓她帶着庭哥兒晌午過去吃飯。

  魏頤從中城兵馬司回來了。

  宜甯這才吐了口氣收筆,心緒已經甯靜了許久。
叫人去喊庭哥兒過來,一起去魏老太太那裡。

  魏老太太的靜安居外面是個夾道,夾道前面種了一株黃蘭樹,這時候黃蘭開花正盛。
宜甯還沒有走近,就看到魏頤站在黃蘭樹和趙明珠說話。
趙明珠指了樹上的一朵黃蘭,魏頤幾步上前,抓着樹枝一躍就給她摘了下來。

  他把黃蘭花遞給了趙明珠,一臉的漫不經心,倒是有幾分風流貴公子的氣派。
魏頤聽到動靜,回頭的時候看到了羅宜甯,嘴角微微一抿。

  趙明珠的笑容則略有些僵硬。

  宜甯後來聽丫頭說過,原來魏頤在京中跟沈玉是好友,兩人自十歲起就一起練騎馬。
聽說她拒了沈玉的親事之後,魏頤就一直不怎麼待見她。
魏頤私底下還跟許氏說過:“我看她也沒什麼特别的,沈玉兄有什麼好念念不忘的一個從外面抱回來的女兒,還不知道究竟是怎麼樣的。
要是沒有魏淩,

  她在英國公府裡什麼也不是。

  當年要不是因為魏淩在,沒有人敢對宜甯上魏家的族譜說什麼,恐怕宜甯回英國公府也艱難。
魏淩在把女兒接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幫她把路鋪好了,現在魏淩不在了,對宜甯的出身有微詞的聲音壓都壓不住。

  許氏聽了兒子的話就皺眉:“什麼魏淩,他可是你堂叔!你父親當年受他恩惠不少,能調山東任指揮使還是你堂叔幫忙,你要對他尊敬些。

  魏頤卻不甚在意地說:“要是當年祖父早幾年出生,英國公府的爵位說不定在誰手裡。
現在這麼大的基業交給一個才十四歲的女孩兒管着,豈不荒唐?滿京城的王公貴族裡,哪家是這樣的?”

  @許氏雖然覺得兒子說話直接,但這個還是有點道理的。
羅宜甯才多大,她懂什麼管家?魏家沒有主母,但也該由老太太管着才是。

  宜甯知道魏頤不喜歡她,不過現在她心平氣和。
隻是喊了他一聲魏頤堂兄,就進了魏老太太的屋子。

  今日魏老太太叫宜甯過來,其實是要告訴她一件喜事的:“.…聽說今日南書房裡皇上說起你父親的事,本來是打算發落你父親的。
不過被皇後娘娘勸了下來,說‘不能因此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好歹保住了你父親的爵位。
”老太太的眉眼間難得透出一絲喜氣,“皇後娘娘待咱們有恩,等哪日我身子好些了,領你進宮去向皇後娘娘請安道謝。

  宜甯屈身應了。
心裡暗自想着,恐怕不像老太太想的這麼簡單。
皇後娘娘跟英國公府往來不多,

  怎麼會貿然給英國公府求情。
陸嘉學和皇後娘娘是有交情的,應該是他告訴了皇後的吧。

  陸嘉學倒是聰明,皇後求情的效果比他好,且不會引起皇上的猜忌。

  她端起茶喝,看到魏嘉拿着隻色彩鮮豔的雞毛毽子進來,小臉紅撲撲的。
她請宜甯跟她一起去玩,飽含期待地問:“宜甯姐姐,你會踢毽子嗎?”

  宜甯并不會踢毽子,她覺得踢毽子這種小姑娘的活動有點無聊。

  魏嘉原來是跟着父親和乳娘在山東任上的,剛回到京城沒多久。
因說話的口音問題,在這邊連個玩伴都沒有。
宜甯也不忍駁她的建議,陪她到外面玩踢毽子。
她踢不了幾個,魏嘉卻踢得很好,什麼姿勢都沒有問題。

  但是魏嘉并不踢毽子,她就把毽子給宜甯,期待地看着宜甯讓她踢,宜甯隻要能踢了一個她都拍手稱厲害。

  宜甯無奈地掂了掂手裡的毽子,庭哥兒跟着在旁邊拍手起哄。

  宜甯看着兩個孩子更加無奈了,挽了裙子踢毽子。
一個、兩個、三個…

  掉了!

  “義父!”突然有人欣喜地喊了一聲。

  宜甯回過頭,發現陸嘉學不聲不響地站在院門口,身後帶着一群人時,她簡直就吓了一跳。

  他剛才就這麼站着看她踢毽子?

  陸嘉學也沒有怎麼理會宜甯,向喊了他的趙明珠點了點頭,趙明珠恭敬地給他行禮。
宜甯這才反應過來,也屈身給他行了禮。
陸嘉學嘴角一扯,又看了她手裡五顔六色的雞毛毽子一眼。
在宋媽媽的引導下進了屋子。

  他是來探望魏老太太的,帶了人參鹿茸之類的補品。

  這居然讓他給看到了,前世便是如此。
她稍微做了點什麼出格的事總是被他撞到,繼而加以嘲笑,這混蛋,剛才指不定也是在笑她。

  宜甯拍了拍手裡雞毛毽子,把毽子還給了魏嘉。

  她把自己的毽子寶貝般的捧在懷裡說:“宜甯姐姐踢得真好!以後我還找你玩。

  宜甯嘴角微扯,她還有什麼好說的?隻能跟着進了屋子。

  陸嘉學靠着椅子上,正在說魏淩的屍首沒有找到的事,勸老太太寬心。
老太太聽着兒子的消息心裡就震動,一時又哽咽了。

  許氏領着魏頤給陸嘉學請安,魏頤對陸嘉學很是恭敬,畢竟面前這個人可是陸嘉學。

  陸嘉學聽說他在中城兵馬司做吏目,随意指點了他幾句。
“你在五城兵馬司裡做事,隻要不出什麼差池就可。
你父親又在山東立過剿匪的功績,你幾年之内擢升是沒有問題的。

  他的空閑時間有限,不久就要告辭離開,魏頤提出送他,他搖頭道不必了。

  魏老太太就說:“老身現在起不來,那就讓宜甯送你出垂花門吧你來着是客,這總是要的!”

  陸嘉學這次倒是沒有拒絕。

  宜甯送他出了垂花門,兩人一路沒有說話。
想到這事他終究幫了忙,宜甯又屈身給他道謝。

  陸嘉學卻過了會兒才說:“隻要魏淩一天不回來,這事就沒完。
你也不用太謝我。
”頓了頓,“你踢毽子踢得慘不忍睹,以後還是少踢吧。

  宜甯心想要你管什麼閑事,面上嗯了一聲。

  他走出了垂花門,随從跟了上去。

  路上的轎子裡,陸嘉學閉着眼睛養神。
本來也不必親自去一趟的。
他看到羅宜甯踢毽子的樣子,

  腦海裡全是那夜她跪着求自己的畫面,還有聽到她的話突然失控的情緒實在是因為他快要瘋了,

  十多年的忍耐和等待會把人逼瘋。

  明明知道這是不理智的,那個人已經死了十多年了。
他就是突然想逼問她,好像這樣就能問出什麼一樣。
或許那隻是在發洩自己的情緒罷了。
那天直到宜甯走了,他才慢慢的冷靜下來。

  以後還是少見她一些吧。

  魏老太太那邊,等到羅宜甯送了陸嘉學離開,許氏則有些顧忌地開口了:“老太太,原是你家的事,我不好開口隻是我瞧着,怎麼府裡是宜甯在做主?她才多大的姑娘,又沒有曆練過,您竟然也放心得下讓她管?”

  魏老太太靠着迎枕歎氣:“魏淩沒有娶妻我現在身子又不好,宜甯也做得順當。
我也是看過她經手的賬本的。

  許氏就感歎說:“老太太,您這心也放得太寬了!"

  那日晨起她在前院裡喝茶,就看到有人在外面背着手張望。
看到她的注意之後,那白胖的管事才進來給她請安,咧着嘴笑:“您就是大堂太太吧,小的是田莊的管事李桂。
特地來給您請安的!”

  他手裡提着一隻麻鴨,一簍螃蟹。
說是給她帶的禮。

  許氏看到他提着東西皺了皺眉,一問才知,李管事是來說這田莊裡租錢的事的。

  “

  租錢本來是小姐的決定,小的也不好多嘴。
但這租田的租錢本來就少,三成的租子都不夠使的,今年收成不好,小姐還堅持不漲租子。
别人家的田都是四成租五成租。
小姐宅心仁厚是好事,心疼佃戶也是好事。
但這開田莊畢竟不是做善事,怎麼能由小姐胡亂決定呢!那又多少家産都不夠敗的。

  許氏聽了覺得宜甯做的是不太對,問道:“真有這等事?”

  “小的何故敢诓騙了您。
”李管事道,“都是為了東家着想啊!小姐當家着實是太年輕了,我等十多年的莊稼老把式了,總比她懂些。
她卻是不聽勸的,我等真是不服氣的。

  許氏聽了覺得有些道理,這才記下了。
至于麻鴨和螃蟹當然是讓他提回去了,她還看不上這點東西。

  她跟魏老太太說了這事:“倒不是說她什麼,不過這管家的事,她怕還是不夠火候。

  如今府裡就她們幾人相依為命,兒子生死未蔔。
魏老太太不會在這個時候傷了孫女的心。
她想了想說:“你等我派人去看看那管事說的是否屬實再說。

  宜甯見了陸嘉學之後,心裡就在想他說過的話。

  當今聖上雖然也算是明君,上任之後做了不少減輕賦稅徭役的事,還修浚了運河。
但脾氣喜怒無常,又偏寵宦官。
萬一哪日他又想不過去了…

  宜甯本來是練字靜心的,許久之後把紙揉成一團扔了。
想了想還是給羅慎遠寫信。
分析朝堂的事還是請教當官的比較好。

  宜甯以為不久就能接到他的回信。
沒想到結果第二天,他就親自上門來了。

  今日沐休,他穿了一身常服。
@“帶你出去走走。
”他說,“難得有空一日。

  她這些日子的确是累着了,魏淩出事之後一直心中郁積,這時候出去看看也好。
宜甯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兒。
但是既然是三哥帶她出門,自然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羅慎遠去給魏老太太請了安,才帶她出了門。
宜甯坐在馬車裡,她在想自己的事,擡頭一看,暗淡的光線裡他抿着嘴唇。
似乎也在想事情,一路都沒有說話。

  “三哥。
”宜甯突然喊他,“究竟怎麼了?”

  她覺得羅慎遠有點反常。

  羅慎遠擡起頭看着她,他一直看着沒移開目光。
宜甯有些狐疑,羅慎遠才移開了目光說:“孫家已經退親了。

  其實兩家人未曾定親,卻也算不上退親。
但孫夫人找了出了兩任閣老的薛家老太太來說,以後估計也不會來往了。

  羅宜甯就想到早晚有這麼天。
她不知道羅慎遠突然說起這個是什麼意思,難道要安慰他嗎?她正想着要說什麼,一隻冰涼的大手向她摸過來,揉了揉她的頭發:“不要亂想,我沒有别的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

  他繼續說:“城東的祥雲酒樓下有幾條畫舫,平日不怎麼熱鬧,這時候卻在開賞荷會。
我帶你去看看。

  祥雲酒樓離玉井胡同着實也不遠。
河流靠岸的地方停着許多畫舫,以鐵鍊相連,靠着祥雲酒樓青磚外牆,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影着畫舫船隻。
這時候的确很熱鬧,船上擺着許多盆各式各樣的睡蓮,

  養得都很漂亮。

  宜甯剛下了馬車,就看到有幾個人站在那裡,看到羅慎遠之後向他拱手道:“大人,已經準備好了。
"

  羅慎遠嗯了一聲,帶宜甯走下了台階。
@宜甯還披着披風,她自小就養在深閨裡很少外出,覺得這周圍有些新奇。
來往的人裡公子不少,

  女子卻都嬌媚輕柔的,着綢緞褙子,或者披了紗衣的也有。
看到她之後會好奇地看她一眼,但都是善意的。

  她很少來這樣的地方!

  宜甯看到畫舫有點猶豫,船身在水中晃悠,她很少坐船的。
正猶豫的時候,一隻手已經伸了過來,他展開的手手心向上,中指顯得比别的手指長許多,指腹帶着薄繭。
她剛把手伸過去,他就握住一用力,然後把她牽了過去。

  船上有點晃動,隻有少坐船的人才能感覺到,走起路來輕飄飄的總覺得不穩。
宜甯不得不牽着羅慎遠的手走在她身後。

  他買下的畫舫裡布置得很精緻,一架屏風隔開,擺了矮幾和漳絨地毯。
矮幾上是一套的冰裂紋茶具。
旁邊的長案上是一架桐木琴,再旁邊的瓷缸裡插着幾隻荷花苞。

  畫舫小小的地方,竟然也五髒俱全。

  羅慎遠的護衛拱了拱手道:“大人,小的已經告訴過酒樓掌櫃了,無人會來打擾您。
小的帶人在外面守着”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畫舫外面有人笑道:“怎麼,我不是人啊!”

  羅慎遠聽到這個聲音就皺了皺眉,跟宜甯說:“你坐着,我去應付他。

  宜甯聽了卻有點好奇,既然羅慎遠不生氣,應該是他認識的人吧。
不過這個聲音聽着卻陌生得很,她以前應該沒見過。

  羅慎遠起身走出去,簾子放下了。
宜甯就把茶杯一個個擺開準備泡茶。
然後她聽到外面有人說話:“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羅慎遠的聲音說:“不方便,楊兄今日不是要去老師那裡嗎?”

  “羅大人,這就是你吝啬了,一杯茶都舍不得給我喝。
”那人又說,“還是你帶着人金屋藏嬌呢?我聽說你家可以要給你定親了的.

  ”

  “什麼金屋藏嬌的,裡頭是我妹妹”

  話還沒有說完,宜甯看到簾子突然被挑開。
有個年輕後生的臉露出來,宜甯倒是鎮定:“閣下是家兄的朋友?”

  羅慎遠在後面拍了拍他的肩,還是帶他進來了,跟宜甯解釋說:“他是楊淩,與我同科進士,現在是戶部給事中。

  居然是楊淩!

  宜甯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又看了這個人一眼。
他穿着一件中規中矩的杭綢直裰,戴了梁冠,笑容和善。
要說長相有什麼獨特之處,可能就是鼻梁有點下勾。
這就是那個後來被活活打死在午門的楊淩嗎一個鮮活的人站在她面前,宜甯還真的有點無法想象他日後的下場。

  這怎麼也算是個名人了,宜甯請他坐下:“既然是家兄的朋友,就請一塊喝茶吧。

  楊淩卻道:“不了,我一會兒可真是要去老師那裡。
”他見了宜甯倒是挺有禮的,拱手對宜甯說,

  “剛才多有冒犯羅家小姐,請恕罪了。
"

  宜甯擺手示意方才不要緊,又笑了笑說:“楊大人實在不用急,喝一杯茶的功夫總是有的。

  楊淩隻好坐下來,還有點不好意思:“我是逗你家兄玩的,沒想到你真是他妹妹。
羅家小姐現在也是住在京城的?”

  宜甯給他倒茶,一邊悠悠地說:“我姓魏。

  楊淩聽了她的話一愣,羅慎遠這個妹妹不是親生的…?他也的确是聰明人了,立刻就反應過來。
姓魏的大戶人家京城裡屈指可數最出名的可不就是,英國公魏淩嗎!

  羅慎遠居然帶着英國公府的小姐,他們前幾天還說起過!

  楊淩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卻看到羅慎遠面不改色地喝茶,對他說:“正好你要去老師那裡,就給老師帶個信吧。
江浙水患一事的折子我已經遞上去了。
具體怎麼做的還要看當地的縣志,曆年是怎麼防洪的,我這裡是沒有辦法的.

  ”

  水患問題更應該歸了戶部或工部,楊淩雖然是戶部的糾察官員,倒也過問一二。
兩人到了船外去說,宜甯喝着茶也沒個說話的人.

  他把自己帶出來,自己卻跟别人說話去了?

  她還沒看過畫舫外面的景色,讓船裡伺候的小丫頭打開了窗扇,外面正對着一家畫舫。

  晴空下波光潋滟的湖面,一旦沒有人說話了,四周就很是甯靜。
羅宜甯這時候倒是聽到一陣琵琶聲,她回過神,才看到對面船上有個女子正靠着船壁在彈琵琶,她望着江面,手指纖巧靈動。
宜甯看到她的臉的時候,居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抱着琵琶的女子也看到了她,收了弦屈身道:“這位姑娘見笑了。
"

  宜甯趴在窗框上,笑道:“這有什麼的,你的《長門怨》彈得極好聽。

  “小巧技藝,不過是混口飯吃而已。
”女子含蓄地笑了笑。

  有個剛留頭的小丫頭跑出來跟她說了什麼,那女子側耳一聽,又跟宜甯說:“小女子蓮撫,小姐若是想聽曲,可來十月坊找我。
如今是要先回去了。
”看畫舫外的護衛便知這家小姐不是普通人,達官貴人見多了,這還是能分辯的。

  宜甯點頭,看着這女子風姿綽約地離開了。

  她看着畫舫角落裡擺的香爐,突然想起來了那張臉在哪裡見過。

  那張臉分明就與她前世的臉有幾分相似的。

  宜甯想到這裡心裡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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