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羅府卻真正的熱鬧起來,羅成章回府後立刻吩咐了宴席。
外面的百姓都是一臉敬仰羨慕地看着羅府的排場,來恭賀的人絡繹不絕。
宜甯身為羅三太太,要招呼來的女眷,一直腳不沾地地忙到了晚上才歇息會兒。
宜甯累了一天回來,剛讓珍珠去打些熱水來泡腳,就看到羅慎遠站在拔步床前。
結果剛走近些,就發現羅慎遠手裡的盒子…
是前幾日在英國公府的時候,趙明珠偷偷給的冊子!羅慎遠看着手裡的東西,表情似乎有些微妙。
宜甯頓時紅了臉,立刻去搶:“你你當沒見過!這是壓箱底的東西。
”他從哪兒找出來的?
羅慎遠瞥了她道:“用這個壓箱底?”他道,“這些東西我沒收了,你不該看這些書。
”
宜甯哭笑不得,拿回來後她一頁未看過,就讓玳瑁收起來了。
這下沒收更不用看了。
“你今天累了,先歇息吧。
”宜甯過去給他寬衣。
羅慎遠垂下眼。
在她靠近自己的時候,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并把她按到了身下。
宜甯就聞到了他話中的酒氣,她就知道羅慎遠喝多了。
宜甯疼得臉色微變,怎麼喝酒了力氣還是這麼大!
她正想說什麼,羅慎遠卻壓在她身上,閉上了眼睛。
@他這麼沉!宜甯被他壓得臉黑,卻發現他凝視着自己。
他的側臉無比的清晰,從眉毛鼻梁到嘴唇,一寸寸熟悉陌生。
他的下巴上冒出一點胡渣,有些刺手。
闊額濃眉。
實在是酒氣熏人,宜甯費力從他身下爬出來,誰知剛一動就被羅慎遠反手抓住。
他問:“你要去哪兒?”
“你喝多了。
”宜甯說,“我叫丫頭給你備洗澡水。
”
“嗯。
”羅慎遠應了聲,才閉上眼睛。
冬日甚寒,但晨起的陽光挺好的。
羅慎遠醒來的時候,透過窗紙的光線照在床上,他就看到蜷縮在他懷裡酣睡的宜甯。
他揉了揉眉心低歎一聲,喝酒誤事。
宜甯似乎也被吵醒了,她下意識地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羅慎遠立刻側起身擋住了外頭進來的光線,把她擁在裡頭。
伸手又放了一道帷帳下來,屋内便是昏暗不清了。
他低聲說:“還早,你好好睡着。
”
羅慎遠起身去淨臉,一會兒又撩帷帳進來穿衣。
宜甯這時候已經醒了,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人騰空抱起來了,往床裡面放了些,她聞到一股胰子清香的味道,抱得很穩。
她沒有睜開眼睛,怕他看出自己是醒了的。
等徐媽媽端着銅盆進來給她梳洗的時候,天光大亮,羅慎遠已經去上朝了。
宜甯吃過早飯站院子裡,端詳這後院的布局,看了一會兒覺得不太順眼。
叫府裡的管事過來:
“
把那幾株松樹都挪開,擋着風水了。
再給我買些葡萄苗來,在這裡搭個葡萄架。
”
宜甯很喜歡院子裡搭葡萄架,夏日乘涼的時候,枝桠上就是累累的紫色葡萄。
成熟後摘下來還可以分給各房各院。
除了管事來拜見她的那次,這是宜甯第一次召他過來。
管事有些猶豫:“三太太,這冬日裡搭葡萄架,葡萄能活嗎…"
宜甯轉頭看他。
在英國公府的時候,她是樹立威信了的,說什麼下面就有人飛快地去辦。
她又回過頭看了看那幾株茂密的松樹,照進冬暖閣的陽光都給擋住了。
“自然能活,你去準備就是了。
”
管事應喏退下了。
這三太太看着年輕稚嫩,和和氣氣的,嚴肅起來竟也說一不二的。
搭葡萄架是沒有什麼但這院中的擺設可是三少爺親自規劃的。
等羅慎遠下朝回來了,管事就連忙過去告訴他:“大人,夫人今天說要把您院中種的幾株松樹挪走,種葡萄藤。
那三株松樹可是您特意從鳳凰嶺移回來的,說是風水局。
廢了好大力氣,小的猶豫便還沒去做。
”
羅慎遠聽了就道:“她要挪就挪吧,以後她做什麼都随着她。
不用來告訴我。
”
隻要她不覺得無聊就行。
管事很想問,三太太要是想把房子拆了呢?您也同意?
三少爺這麼有原則的人,怎麼就這麼縱容太太亂來呢!
但羅慎遠已經進了院子,随行的林永回頭低聲跟他說:“有點眼色,聽三太太的就行。
”
管事得了林永的指點,連忙點頭應下。
宜甯在書房裡看府中的賬目,林海如把這些給她管了。
好在跟魏淩失蹤的時候,英國公府的賬目比起來還不算什麼,旁邊站着幾個婆子正在和她對賬,她的神情平和自持,很有管家的樣子。
就是旁邊放了一盅小湯,聽一會兒就喝一口。
羅慎遠靜靜站了一會兒。
看她還挺忙的,就沒有打擾,先去淨房裡換官服。
“大人,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羅慎遠正在換中衣,突然聽到一個丫頭的聲音。
他回過頭,眼睛微眯,這個丫頭他從未見過。
生得非常漂亮。
見羅慎遠不說話盯着她,花容低着頭,語氣柔順:“太太擔心您沒人伺候奴婢來伺候您更衣。
”
她已經觀察好些天了,趁着廚房那頭忙沒人看着她,才摸到正房來。
丫頭都跟着宜甯在屋伺候,正好羅慎遠沐浴更衣是不要丫頭伺候的,這裡反倒沒人。
她的手剛碰到羅慎遠的衣袖,知道羅大人還看着自己。
淨房裡狹小,他的氣息無處不是。
她越發的緊張,手都有些發抖。
突然,一隻大手捏住她,然後把她拿開了自己的手。
羅慎遠淡淡地問:“我記得你是新來的吧,太太不是讓你去廚房伺候了嗎?”
“奴婢前些日子已經到太太這裡來伺候了。
”花容低下頭,她與他相觸,手心一片酥麻。
想起方才過來的時候衆人圍着太太,她忙說:“太太,太太正忙着看賬本,所以沒空。
”
似乎是為了佐證自己被提到太太身邊來伺候了。
“你出去。
”羅慎遠擡起手自己整理袖子。
花容沒想到他竟然是拒絕,臉色一白,有些失望地擡起頭。
她她不夠好看嗎?
“大人您的外衣”
“滾出去!”羅慎遠突然冷冷道。
花容宛如被澆了盆冷水,渾身上下都冷透了,一股強烈的羞恥感湧上來。
羅慎遠整理好袖子出了淨房。
看守在書房門口的婆子看到羅慎遠過來了,臉色不是特别好看,婆子都忐忑起來:“大人…
太太在裡面算賬呢!”
羅慎遠卻徑直走進了書房裡,他的随從則讓看守的婆子下去。
宜甯聽到動靜擡起頭,就看到羅慎遠站在她面前,面色冰冷,她疑惑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都退下去。
”羅慎遠拿了書桌上的賬本翻,淡淡地說。
屋内伺候的幾個丫頭婆子面面相觑,這裡還沒有對完賬,卻不敢出言忤逆三少爺,還是退下去掩上門。
羅宜甯則站起來繼續問:“朝堂上有什麼不順心的事?”
三哥是個悶嘴葫蘆,她要是不問,他是不會主動提起朝堂上的事的。
他要是願意傾訴,宜甯還是很願意聽的。
誰知道她剛站起來,羅慎遠就放下手裡的賬本:“宜甯,你方才叫了個丫頭來伺候我?”
羅宜甯被他這番突如其來搞得莫名其妙:“沒有啊,什麼丫頭去伺候你了?”
羅慎遠沉思片刻,就反應過來那丫頭在說謊。
反而笑了笑。
一牽涉到她,就這麼不理智,竟然連真假都沒有仔細去分辨。
也許還是因為他沒有穩妥的感覺,
怕她會被别人搶走,怕她不在乎自己。
“無妨,這事我來處理。
”羅慎遠淡淡道。
“不是,你跟我說究竟是哪個丫頭去伺候你了啊!”宜甯要弄明白。
“不然我怎麼禦下?”
羅慎遠走到她前面,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你不用操心了,我來處理此事吧。
”
這個吻溫熱,卻帶着千鈞之勢的冰冷。
随後他轉身出了書房門。
羅宜甯第二日起來時聽說,那個剛被她收入廚房不久的丫頭花容,昨夜被抓到私通小厮。
護衛沒認出她是誰,錯當成賊人,讓亂棍打死了。
範媽媽進來給她禀報的時候臉色蒼白:“太太,都沒有個人樣了奴婢讓人拿草席裹了,扔去了亂墳堆。
您說說,哪個護衛下手會這麼狠.
”
去林海如那裡的時候,她也跟她說起此事。
羅成章知道的時候更是臉色發寒,這麼重的手,他那個兒媳是不會做的。
肯定是他那好兒子羅慎遠,那丫頭肯定惹到他了,否則他是不會管的,他一管就是手段淩厲。
這是做給他看的,警告他,不要插手他的事。
羅成章反而是一反常态,都沒有過問這個丫頭的死因。
隻是淡淡地回了句:“既然沒了就沒了吧。
”
羅慎遠下朝回來,正解着朝服,宜甯問他:“三哥,你知道那個叫花容的丫頭死了嗎”
“嗯,死了嗎?”他淡淡地問。
宜甯幫他解開玉革帶,繼續問:“昨天你說的那個去伺候你的丫頭,就是她?”
@羅慎遠繼續解開朝服的系帶:“這事我管了就算完了。
要不是昨天她借你之名,我也不會這麼生氣。
”
昨天那個丫頭恐怕是真的把他惹生氣了。
宜甯碰着他的手,突然覺得指尖發涼,一股子寒意。
“所以你就叫人…打死她?”
羅慎遠笑了笑:“當然不是,我隻是吩咐了一聲。
那些人下手沒輕沒重的,我也不知道是打死了。
好了,日後父親不會往你這兒送丫頭了。
"
他從後面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說:“怎麼了,你怕我嗎?”
若是沒有他授意,底下的人敢動這麼重的手嗎?
那丫頭自尋死路是她活該,宜甯知道。
隻是她偶爾覺得三哥做事情挺極端冷酷的。
“不是,我有什麼好怕的。
”她在他高大的懷裡有些僵硬,相處得越久,自然就越能接觸到他的另一面。
她反而側過身,墊腳親了親他的下巴,有點紮人的胡渣。
羅慎遠抱着這個溫暖的小身體,枯涸的内心總是因此而溫潤。
她很少主動親他,每當這種事發生的時候,他就希望她能來主動的親近她。
這種感覺非常好。
已經是兩更過了,下人将冷茶重新換了熱茶。
白瓷杯碟輕放在紫檀木上,陸嘉學側頭一看,他覺得汪遠這人或多或少有些毛病,他家用的茶具碗具全是薄胎的白瓷。
汪遠半百年紀,穿了件紫綢長褂,因皮膚蒼白,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
“貴陽的匪患,都護府是頂不住了。
”汪遠撥了一下香爐裡的香,再蓋上香爐蓋。
香霧袅袅飄起,書房内一片檀味。
汪遠跟陸嘉學相識也有十年了,他對陸嘉學其實很忌憚,因為陸嘉學手裡有兵權。
但同時他不防備陸嘉學,同樣是因為陸嘉學手握兵權,反而對政權沒興趣。
汪遠繼續說,“宣慰司周書群畏罪自殺,
恐怕還要問他的責。
貴陽那裡沒有個領軍的人在。
陸大人覺得,是從何處調兵為好?”
陸嘉學冷哼一聲。
貴陽之亂這事他有所聞,都護府再加宣慰司,都打不過一群土匪,簡直就是幫飯桶。
汪遠也是個和稀泥的能手,不該他管絕不管,現在想讓他出手收拾爛攤子?
汪遠老頭心黑又無情,清流黨的周書群還不是他放過去的,現在他把周書群害成這樣,清流黨現在估計恨不得活生生咬死他。
陸嘉學端起汪遠家的白瓷茶杯喝了口:“雲南總兵、四川總兵發兵最快。
四川總兵宋大人有過抗山匪的經驗,最好是他。
”
陸嘉學都懶得派自己的得力幹将過去,跟鞑靼瓦刺比起來,山匪就是一幫烏合之衆。
陸嘉學在軍事上是天才,他說的大緻是對的。
看樣子他真不想管。
汪遠笑了笑:“我看夜已深了,
不如大人就留宿鄙府吧。
管事,去給陸大人安排住處。
”
“不必。
”陸嘉學淡一擺手,又拒絕了汪遠的相送,從汪遠府上出來。
汪遠府窮極奢侈,琉璃羊角宮燈,朱紅大柱照得格外明亮。
陸嘉學看到就嫌棄,汪遠怎麼也是華蓋殿大學士,這什麼品位。
他坐上了馬車,就有人進來跟他彙報:“大人,事情都安排好了。
程大人那邊也布置得差不多了。
"
陸嘉學嗯了一聲示意知道了。
那人又繼續道:“就是曹夫人讓我問您一句,隻是提納妾,不是繼室吧?”
陸嘉學霍地睜開眼,冷笑道:“繼室,她也配得上?”就算隻是設的局,不可能真娶,他也不想讓别人擔這個名頭。
@随後加了句:“跟徐夫人說,隻是叫她一提這事,别的不要多話。
”
他摩挲着扳指,又緩緩閉上眼。
羅宜甯,這次沒這麼好跑了。
羅慎遠也半夜接到了貴陽府那邊的消息,徐渭派了護衛連夜給他傳信。
徐府裡。
徐渭和戶部侍郎、楊淩等人正聚在書房裡,剛拿到的是周書群的訃告和遺書。
楊淩看到老師拿着好友的舊物,手發抖目眦欲裂。
“谯方上次給我寫信,還問我山地種什麼糧食好,向我讨教寫骈體文…”現在看到的卻是他的遺書。
周書群是武官,此人是武官中難得的清流黨。
後來得罪了汪遠,被下放到貴陽宣慰司去做長官。
貴陽那地的山民窮寇而兇悍,常做土匪流竄。
周書群到那兒之後勞心勞力,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山民的信任。
山民跟着他墾荒修寨,也不做搶人勾當了。
誰想這時候貴州布政使來了,收這些山民六成的重稅。
周書群多次反對無用,布政使就是汪遠的人,汪遠要整他,說什麼都沒用。
山民憤怒了,靠勞動得來的糧食叫這些王八給搜刮得一幹二淨,他們成了兇匪。
這股巨大的土匪勢力占據了貴陽,殺了很多普通百姓和官員。
周書群帶兵奮力反抗。
汪遠那邊卻趁機給皇上上書,說這是貴陽宣慰使周書群監管不力,土匪未得治理反而越發嚴重了。
應該把他押回京革職查辦。
皇上見山民都能造反官府了,一怒賜死了周書群,妻兒流放兩千裡。
周書群還在帶兵奮力抵抗,保護城中百姓。
脖子上就被套了枷鎖。
他是憤慨而痛哭,跪在那片耗盡他心血的土地上久久回不過神。
立志做好官,卻反而還連累家中妻兒。
他在貴陽自盡而死,送回京城的是屍首。
谯方是周書群的字。
楊淩安慰了老師幾句,徐渭卻冷靜不下來:“給我拿紙筆,我要上谏。
忠良被害,妻兒遭殃。
我不能坐視不管!”
幾人根本勸不住徐渭,楊淩也沒有辦法,慌亂之中回頭問伺候的人:"羅大人可來了?”
“已經派人去請了,羅大人離得不遠,應該要到了。
”伺候的人連忙答道。
正說到他,門簾就被小厮挑開了。
一股寒風撲進來,羅慎遠随着寒風走進屋内,有人給他上了茶。
他在路上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這時剛一坐下就道:“老師稍安勿躁,作亂土匪在貴陽殺了這麼多人,皇上正在氣頭上。
您這時候去為周大人上谏,隻會被牽連。
”
徐渭是被氣昏了頭,立刻道:“牽連也罷,我看不得他被如此冤枉!一條爛命,老朽我也是活夠了!"
羅慎遠知道徐渭是這個反應。
他繼續說:“您要是被皇上賜一死,倒也輕松。
天下也沒有清流黨了。
等陸嘉學和汪遠把持超綱,他們想害誰害誰,以後民不聊生也沒人去心疼百姓了。
您一死,必然也沒人管了。
"
徐渭聽了學生的話良久,突然老淚縱橫,哽咽起來。
羅慎遠反倒松了口氣。
徐渭是對老友的感情太深了。
他一看到信就知道不妙,周書群的事雖然沒有挽回的餘地,但他一定要先過來勸住徐渭再說。
看老師哭就知道是勸住了,跟下人說:“備洗臉水來。
”
等徐渭清醒了,再好生商量。
宜甯第二天起來得很晚,昨夜半夜被傳話的人吵醒,其實她昨晚沒怎麼睡好,總是覺得頭痛異常,便讓丫頭用薄荷油按着太陽穴放松一些。
剛按到一半。
林海如的身邊的一個丫頭過來傳話,珍珠挑簾讓她進來。
丫頭行了禮,屈身跟宜甯說:“三太太,夫人讓您過去一趟,說是給五小姐提親的人來了!"
這丫頭一口‘三太太趕快些,夫人讓您去看熱鬧’的興奮語氣。
給羅宜憐提親的人終于來了?
羅宜甯睜開眼,叫丫頭暫先别按了。
她也好奇究竟是誰給羅宜憐提親,都等了這麼些天了。
她想了想,讓丫頭服侍着換了件真紫色寶瓶紋刻絲夾襖,去了林海如那裡。
正房廊下好些丫頭婆子垂手立着。
穿的是一水兒的絲綢比甲襦裙,派頭還真的挺大的,來人應該是勳貴之家。
丫頭通傳了之後,宜甯挑簾走進去。
還未見人,就聞一陣熱鬧的聲音。
宜甯擡頭看去,林海如兩側丫頭婆子林立,應該是撐場子。
而與林海如對坐的是一位膚白的婦人,梳了堕馬髻,衣着華貴。
寶綠色遍地金的通袖襖,整套赤金頭面。
應該不怎麼年輕了,但是面容姣好。
林海如見宜甯來了,就拉她過去跟她說:“宜甯,這位是威遠侯府的曹夫人。
"
曹夫人是長輩,又是侯夫人,宜甯自然是要屈身問好的。
林海如随之也介紹了她:“這是我的兒媳魏氏。
”
“那就是六姑娘的嫂嫂了。
”這位曹夫人笑道。
她長得很和氣,就是一雙丹鳳妙目,透出幾分精明來。
此行另有目的,這位曹夫人自然沒在乎宜甯。
她笑着拿手帕沾了沾唇,跟林海如說話:“羅二太太,你們家六姑娘是個貴人的命格。
陸都督有意納她為妾。
這可是難得碰上的大喜事。
”
陸嘉學那是什麼人,手握重兵轄山西宣府的宣大總督,權傾天下的都督,皇上都要忌憚幾分。
他想要納妾,哪家不是擠破頭把女兒往上送。
徐夫人覺得這是撞大運,一個不受寵的庶女,怎麼就入了陸嘉學的眼。
她的聲音特地放緩了些:“多少女子趨之若鹜,也沒得見人家一面的。
跟了他以後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你家六小姐這是飛上枝頭了。
羅二太太你好生考慮一番,快些去告訴你們家六小姐聽聽!這人該來了吧?”
說着往門口看了幾眼,剛才一來就叫人去傳話了,怎麼到現在也沒有來。
當初她隻派人給喬姨娘傳過信,說有大人物對羅宜憐有心思,沒明說是誰,喬姨娘還萬分恭敬地給她回了信,滿是期待地等着。
事到臨頭了耍起貴人的派頭,還慢起來了。
她當然也是好奇,這家六姑娘究竟多美若天仙,讓都督大人看得上。
林海如差點被茶水嗆着:“徐夫人說是陸嘉學,陸都督?”
當年他帶兵去保定的時候林海如還遠遠看了眼。
這等大人物,怎麼就看上羅宜憐了?
本來找羅宜甯過來是看熱鬧的,這下還真的是熱鬧了。
林海如側頭看羅宜甯,見宜甯也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她手裡的茶杯一斜。
幸好她回過神來,很快就穩住了。
然而手卻有些發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