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宜甯見魏淩離開了,吐了口氣,讓珍珠用銅盆端涼水來淨手。
她擡頭望着院裡的樹蔭濃密的銀杏樹,林茂究竟是來幹什麼的她總感覺魏淩說話欲言又止的。
她想了想,派了個丫頭去前院打探。
一會兒丫頭回來跟她說:“林表少爺跟國公爺在前廳裡喝酒,退了下人。
不知道是說了什麼,但林表少爺高高興興地就回去了。
"
末了又說:“國公爺送了兩壇秋露白給林表少爺帶回去,林表少爺送了咱們家一對大雁呢。
”
他送大雁做什麼?隻有男女定親之時才送這個,比雙宿雙飛。
但一想到他還給林海如送鶴,宜甯又很理解,因為林茂送什麼她都理解。
她不再過問了,讓丫頭去把庭哥兒找回來,要吃晌午飯了。
庭哥兒跟着兩個七八歲的小書童玩得很高興,回來的時候滿頭大汗,衣襟還是髒的。
宜甯就不要他上羅漢床,非要讓佟媽媽帶他洗幹淨才行。
庭哥兒嘟着嘴去梳洗,一會兒咚咚咚跑進來就往宜甯身上湊:“姐姐,我想和貴福去騎馬!”
貴福就是他的小書童。
宜甯嫌他像個小火爐似的,把他揪開:“叫護衛看着你,到後院繞着假山騎去。
”
庭哥兒就是想粘着她,她身上涼涼的多舒服啊。
宜甯瞪了他一眼,他隻能爬回去好好坐着,撐着下巴說:“家裡不寬敞跑不開,我在衛所的時候,跑馬的地方是一大片的草地。
”他用手比了個大大的地方,笑嘻嘻地說,“姐姐你不會騎馬,以後我長大了帶你騎馬吧!”
宜甯給他添了碗薏仁豬蹄湯:“好啊,那也得等你長大了再說吧。
”
庭哥兒吃了午飯又出去了,宜甯叫了護衛進來,特地吩咐,不準帶着小世子去外面騎馬。
不然他在自己面前答應得好好的,在下人面前又跟小霸王似的發号施令,護衛又不敢反他的意思。
他倒是越長大,個性就越像魏淩了,除了魏淩沒人管得住他。
宜甯小睡了片刻起來,還要去見管事。
結果她剛睡了起來,松枝過來通禀說程琅過來了,正在西次間外的庑廊下等她。
宜甯往西次間去,正好看到他在和庭哥兒說話,挂在檐下的鳳頭鹦鹉歪頭看他,又喊“阿琅、阿琅”,好像已經認得程琅了一般。
程琅把它從鹦鹉架上取下來,鹦鹉腦袋微低下,一副要他摸自己的樣子。
庭哥兒不滿道:“我教了它好久,它都不會喊我的名字!”
程琅就逗着手上的鳳頭鹦鹉,從小盤裡拿了谷子喂它吃。
漫不經心地笑着說:“你得喂它才是啊。
”
宜甯站在門口看了會兒,才向他走過去:“程表哥,你怎麼過來了?”
程琅就把鳳頭鹦鹉給了庭哥兒,讓他拿着去玩。
他跟宜甯一起進西次間說話。
“昨日宮宴上出了那樣的事,我自然要過來看看你。
”程琅的聲音略微沉了些,帶着一絲奇異的冷清,“那日原因也在陸嘉學身上,皇後想要讨好他,你又是他的義女。
她便想求了你給三皇子做側妃,讓陸嘉學支持三皇子繼承大統"
一個手握重兵的人的選擇有多麼重要,不說宜甯也知道。
她嘴角掠過一絲無可奈何的笑容:“世事難料。
”
她不由得想到陸嘉學冷淡的臉色。
在前世的丈夫面前,她要被賜婚與别人,還是因為别人想讨好他。
前世被他所害所騙還不夠,現在還要因他而陷入糾葛之中,身不由己。
宜甯擡起頭的時候,突然發現程琅正看着他。
桶扇外的陽光映着他的俊逸雅緻的臉,身上月白的細布直裰。
他的手指微微扣着桌沿,猛地被宜甯發現了。
他才淡淡地移開了,說道:“明日朝會之上,我将要調任都察院佥督禦史了。
”
佥督禦史是正四品的言官!
“我這倒不算什麼。
”程琅笑了笑,語氣不緊不慢地說,“你那位三哥更是厲害,他應該要升任工部侍郎了,徐渭力保,又有浙江水患的功勞在,這位置十拿九穩。
”
“佥督禦史還不算什麼,别人恐怕想都不敢想的。
”宜甯笑着搖了搖頭,佥督禦史在都察院裡掌官員糾察,已經是手握權勢了。
她低頭時卻一時失神,拿着絞線的剪刀稍不注意就劃到了手指。
那剪刀的尖頭十分鋒利。
指頭一痛,很快就溢出血來。
“怎麼了?”程琅皺眉,走到她身邊半蹲下抓住她的手,見那條血汪汪口子還拉得有點長,就無奈道。
“怎麼這樣傷着了…”
宜甯被他抓着還是不自在,畢竟他成年了,不全是那個小程琅了。
偏偏他又親近自己,不好拒絕:“無妨,這傷口淺得很,隻是破了皮而已。
”她用力一抽想把手抽出來,但是沒有抽動。
程琅擡頭看她,她嬌小的身體靠着迎枕,膚色白裡透紅。
她的手腕是太小了。
一掐就能緊緊握住,稍一用力她就掙都掙不開。
@他心裡不由得蠢蠢欲動,原來夢裡,他已經長成一個高大的男子了,宜甯還是那般嬌小的樣子。
他就是這麼欺身壓上去吻她。
看到她在自己身下怒視着自己,他就憐愛地捧着她的臉安慰說:“别怕、
别怕。
我是阿琅啊,你的小阿琅啊…"
雖然那隻是他的夢境。
宜甯終于把手抽了回來,讓丫頭去妝奁裡拿紗布進來。
她把指頭的那點血擦了,拿紗布圍了一圈算完,她就是懶得包,何況本來傷得就不厲害。
@程琅就把那雙魚戲蓮紋的笸籮拿過來,找出了藥酒要讓她塗一塗,再重新包上:“我記得有一次我被人從台階上推下來,摔傷了膝蓋。
你覺得我哭得太慘沒有男子氣概,不想理會我,就把我扔在二奶奶那裡,還是我哭着回去找你"
宜甯聽他提起他兒時的事,笑道:“我那時也不知道你是被人推下來的。
記得是你二奶奶家那個胖孫子推了你,好像是叫瑞哥兒的,他現在和你差不多大了吧?”
“沒有,他早就死了。
”程琅輕描淡寫地說,“他十二歲那年跟幾個世家少爺去爬香山,從台階下跌下來,肺摔傷了,擡回去的時候嘴裡不停地冒血泡後來沒有活下來。
”
宜甯微微一怔。
這麼巧是摔死的?
程琅終于給她包好了。
他喝了口水說:“陸嘉學離京,他剩下的事隻有我來做了。
我明日再來看你。
”
一口小茶杯留在小幾上,宜甯讓大丫頭送他出去。
望着那口杯沉思片刻.…
這些人的心都比普通人要來的狠,她是自認自己做不到的。
不過程琅在她面前總是挺尊敬的,小時候的事他好像一點都沒有忘。
她從笸籮裡把那些線重新拿出來,這是要給魏老太太做抹額用的。
程琅來看了宜甯,也順道去給魏老太太請安。
正好魏淩還在魏老太太那裡,剛服侍老太太睡下。
他跟程琅一起走出來,腦海裡還在思考剛才魏老太太說的那些話。
再看到程琅的時候,心裡就不由自主地繼續想,其實程琅也不錯,至少長得好看因他那張臉,喜歡他姑娘家的不知道有多少。
隻是他原來有些放浪形骸,來者不拒的,最近好像風流韻事少了許多,都沒怎麼聽過了。
魏淩眼睛一亮。
要是宜甯非要嫁,那嫁給程琅也好啊!反正有這麼多人想嫁給他,滿京城的姑娘都看着他,搶手得很,這家夥近日肯定又要升官了。
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應該不敢對不起宜甯。
要是他願意娶宜甯,那宜甯就不愁會低嫁了。
肯定是風風光光的,讓人羨慕。
魏淩拉程琅去書房說話,讓侍衛在外面守着。
程琅坐下來之後說:“魏淩舅舅,我這還有急事要去做,您究竟有什麼話要說可要長話短說。
”
魏淩在書案後面走了兩圈,突然問道:“程琅,你可喜歡宜甯?”
程琅聽到他的話心驚肉跳,面上嘴角微扯回答道:“宜甯表妹自然不錯。
”
“你也知道昨日宮宴之事。
事出緊急,所以我打算給宜甯找門親事”魏淩頓了頓,“隻是現在也沒有個合适的人選,我就是想問問你。
你願不願意娶宜甯?你我自然是信得過的,樣樣都十分出色,以後肯定也能護得住她。
你若是願意的話,以後便好好對她,不要再做原來那些事了…宜甯就和你成親,你看如何?”
程琅一向是笑對别人,這就是他完美的面具,溫文爾雅的謙謙公子。
隻是聽到魏淩的話之後,他不由得站起身,震驚之色藏都藏不住,魏淩竟然想讓他娶宜甯!
他居然有這個打算!
是啊.
他怎麼就沒想到。
現在宜甯情形危機,勢必要立刻定下一門親事。
這時候是救她于水火之中。
他為什麼不能娶她?他是京中有名的探花郎,想嫁給他的人從城東排到城西,家族顯赫,還立刻就要任正四品的佥督禦史了。
他等了這麼多年,癡念了這麼多年。
現在她幾乎就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隻要忘記自己的心裡真正的邪念,誰又知道他在想什麼?隻要不讓她察覺了,娶了她之後再慢慢的一步步得到她,想必她也不會拒絕。
誰又猜得到,他現在可以光明正大擁入自己的懷裡的人,對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
“你可是不願意”魏淩就算再霸道,這種事他也不會強人所難,他可不會把别人壓進婚房。
他見程琅不說話,就說,“你不願意可算了。
”
“不是!”程琅立刻道,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地笑了,“魏淩舅舅,我自然願意娶她!”
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