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喬姨娘一直到深夜才等到羅宜憐回來,她一回來就撲在小幾上嗚嗚地哭。
喬姨娘正在給羅軒遠做衣裳,見狀連忙上前去安慰她:“我兒這是怎麼了?”
随行的丫頭也跟着六姑娘掉眼淚,把事情跟喬姨娘說了一遍。
喬姨娘聽了氣急:“這妖婦,就是看我娘倆孤苦無依,才欺負我們!這要是原來.
…”這要是在她受寵的時候,林海如怎麼敢這麼對羅宜憐。
@“母親,我就是受不得這個氣”羅宜憐擡起頭,一張臉如月下鲛人絕美,淚如珍珠。
看得喬姨娘心都軟了,她女孩兒這麼的好看,怎麼也要嫁個好人家的。
“我也是家裡的小姐,她是怎麼待我的!連個奴婢都要欺負我”羅宜憐越說越氣,哭得根本止不住。
“你去說給你父親聽。
”喬姨娘道,“娘雖然人老珠黃了,但他總是心疼你的!”
“我前腳說了,後腳那妖婦更要虐待我,我懶得去說了!父親又不常管後宅的事,說多了反而嫌你煩”羅宜憐斷斷續續地哭道。
喬姨娘心疼女兒,緩緩摸着她的背,咬牙道:“娘總要給你找一門好夫婿的,你等着。
到時候叫他們見着你都怕,都要來讨好你。
”
羅宜憐伏在母親的懷裡哭,隻覺得這世上什麼都不順她的心意。
宜甯回去後,羅慎遠正在燭台下看折子,聽到她回來之後,便把折子遞給旁邊伺候的丫頭,徑直去了淨房洗澡。
宜甯坐下來,想到無事,幹脆從他的筆山上拿了隻毛筆潤了墨,鋪紙給英國公寫信報個平安。
半柱香的功夫羅慎遠出來了,側臉在燭火下很俊雅,沐浴之後帶着濕熱的水氣,微露出中衣的胸膛結實。
其實和道衍比起來他更像習武的那個。
他走過來,問道:“你這是寫什麼呢?”
宜甯擡頭看羅慎遠,他看黑尾翎一樣的長睫毛低垂着。
“給父親報平安,免得他憂心。
”宜甯道,她說,“哦對了,你的筆杆太粗了,不好寫字。
”
“用我的毛筆,你倒還嫌棄起來了?”羅慎遠把她的毛筆抽走,吹了桌上的燭台,“洗洗睡了吧,你的病還沒有好,要好好養精神。
”
宜甯被他擁着強迫去睡覺,她卻頓了一下,突然說:“三哥,你不想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麼嗎?”
羅慎遠沉默,然後歎氣。
他當然很想知道,實際上他幾乎就是嫉妒的,畢竟他對宜甯的占有欲很強。
但他也不願意逼迫她,她從陸嘉學那裡回來這麼狼狽,渾身高燒。
他舍不得逼問她這些讓她不高興的事。
“等你休息好,願意告訴我的時候,自然就會告訴我了。
”羅慎遠俯身說,“你快睡吧,我還要去看一會兒折子。
"
宜甯卻拉住正要走的他:“我現在就要告訴你啊。
”
羅慎遠停頓片刻。
宜甯才說:“其實什麼都沒有的。
陸嘉學就是瘋子而已,他隻是帶我去找你師兄算了次命。
”
羅慎遠聽了一笑,莫名的覺得她說話挺好玩的。
他道:“嗯,那我去看折子了。
"
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宜甯覺得自己已經說清楚了,才閉上眼準備睡覺。
夜深以後,羅慎遠才進來歇息。
大紅鴛鴦戲水錦被,鑲嵌白色斓邊,屋内還是大紅羅圈帳子,鎏金鈎子。
這架千工床做工精湛,
兩進之深,挂落、倚檐花罩上垂下織金紗和大紅暗花羅帷帳。
燭火透進來朦胧極了。
洞房花燭,他還沒有過。
羅慎遠怕燭火擾到她,走到外面去滅了燭火。
@等回來的時候他才躺下睡。
兩人是分了被褥睡的,宜甯就把自己裹成一隻蠶蛹,一會兒反倒不安分起來。
@屋内太黑宜甯是睡不好的,故她的點燈櫥總會留盞燈。
這習慣伺候她的大丫頭都知道,但羅慎遠卻不知道。
蠶蛹宜甯帶着自己的被褥拱來拱去的,夢到漆黑的山崖,黑森森的,到處都沒有人。
她再拱,就碰到個溫柔堅實的東西,這東西好像有點微微一僵。
但宜甯卻安心下來,可能是他身上的味道特别熟悉。
夢就漸漸的沒有了,蠶蛹宜甯不再拱動。
第二日晨光微熹,透過隔扇進來。
宜甯還沒有醒,她是被一聲吱呀的開門聲吵醒的。
她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被窩裡,而是合到了羅慎遠的被褥裡,還抱着他堅實的腰靠在他胸膛上。
宜甯吓了一跳,因為羅慎遠低垂着眼睛看她。
她猛地坐起來。
宜甯有點不敢看他,别過頭望着窗外的白光。
羅慎遠就起身穿衣。
有丫頭進來服侍他穿上單衣,赤羅衣,莊重的朝服,戴了五梁冠。
“我早上起來在你被褥裡。
”宜甯突然開口說。
“是你自己過來的。
”羅慎遠嘴角微扯,“我不想抱着你睡,你卻拉都拉不開。
”
羅宜甯聽了道:“我知道是我自己,我隻是想問問你”
她當然睡得很香,就是問問他習不習慣。
要是習慣,她還想繼續這麼睡。
很香很甜。
那種欲望的失控,和對羅宜甯身體的傷害,羅慎遠不願意試。
但是拒絕她主動的親近,對羅慎遠來說也非常的不容易。
他過了好久才說:“我無妨,随你就是。
”
“陸嘉學灬”宜甯又在他背後說起,“你要小心他,他怕是會對你不利。
”
羅慎遠嗯了聲:“我會應對他,你好好養病就是。
”朝堂上的事,宜甯一個小姑娘就不要插手了。
他有謀劃,此仇若不報他也枉混這些年了。
羅慎遠眼神冰冷,随後出了門,外面守着的侍從立刻跟上他。
宜甯靠在軟和的迎枕上,覺得還是家裡舒服。
喝了藥含了鹽津梅子,外頭有人進來通傳說:“太太,老爺送了個丫頭過來。
送去了前院姑爺的書房那裡。
”
“叫她過來給我請安。
”宜甯把核吐在小碟裡,淡淡道,“沒得哪個伺候的不給主母請安的,若是沒這個規矩,立刻就給我趕出去吧。
”
婆子應喏出去,一會兒就領着個丫頭進來了。
羅宜甯擡眼一看,那丫頭立刻跪下給她請安:“奴婢名蕭容,三太太安好。
”
身材纖長漂亮,穿了件鵝黃色柿蒂紋褙子,嫩青色月華裙,腰間垂着璎珞。
那臉蛋才叫一個漂亮,瘦削的下巴,牙白膚色,唇色如朱,眸如點漆。
這樣的姿色,何止是百裡挑一啊。
端看那雙纖纖玉手,指頭尖尖就知道不是伺候人的。
平日養得肯定比尋常小姐還要嬌貴。
也不知道羅成章從哪兒找來的這等丫頭,費心了。
“你既然是老爺撥來伺候的,可會些什麼?”宜甯問她。
蕭容柔柔屈身:“奴婢詩詞茶道,琴棋書畫都略懂一些。
”
果然就不是來伺候的.
宜甯瞧了她一眼,她好不喜歡這個丫頭啊。
但現在把她趕出去,必定落了個善妒的名聲,她淡淡道:“蕭容這個名字不好。
”
蕭容姑娘臉色一僵,她的名字怎麼不好了…
“不夠喜慶,我給你改一個名,以後叫花容吧。
”羅宜甯繼續道。
蕭容聽了心裡一梗,後面珍珠幾人卻差點要笑出來。
“這名不錯。
”宜甯點頭道,“你剛來,想必怎麼伺候三少爺還不知道,先跟着其他人曆練曆練吧。
”她又叫道,“玳瑁,先安排花容去廚房裡看看竈頭,三少爺的吃食可是一等一重要的事。
花容來伺候三少爺的,還是從這個開始吧。
”
蕭容花容姑娘臉如死灰,她連鍋碗瓢盆怎麼用都不知道。
她一個從小學詩詞歌賦、吹拉彈唱,以大家閨秀為标準培養的瘦馬,她讓自己去廚房!
來之前羅二老爺早就說過了,她伺候三少爺是貼身伺候,日後伺候得好還可以擡姨娘。
她想到羅大人外界傳聞的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心思就開始萌動。
這來估計就是陪着少爺吟詩作對,談談人生什麼的。
談着談着就能滾床上去了,這還沒沾到邊,怎麼就要去廚房了。
“花容,跟我這邊來。
”玳瑁淡淡地道。
她是宜甯屋子裡長得最漂亮的,對自己的容貌最是愛惜。
看到個長得比自己還漂亮丫頭的心裡就不舒坦。
樓媽媽憋笑憋得辛苦。
尋常主母哪有宜甯這樣的,直接就把人弄廚房去了。
其實那還是小姐知道三少爺絕不會說她半句的緣故,她心裡門兒清呢。
“您就不怕老爺回頭說您?”
宜甯道:“我有什麼好怕的,他說了來伺候三哥起居的。
廚房給他做菜也是伺候了,挺不錯的。
”
這時候另一個陪嫁婆子範媽媽從外面回來了,知道這事是一會兒事,但她也有些憂慮。
她讓丫頭婆子屏退了,跟羅宜甯說:“小姐,奴婢也隻是說一說,您聽了可千萬莫生氣。
國公爺心疼您,一直說是等及笄。
但是您雖年幼不知情事,姑爺卻已經二十二了,正是男子最旺盛的時候。
若是一點不讓姑爺近身,難免姑爺禁欲久了會生出别的心思來。
您看,連老爺都送了丫頭過來。
若是别人送的,
還不如是咱們自己人。
”
“依我看不如這般。
您提了身邊好看的丫頭先給姑爺做通房。
我看您身邊伺候的玳瑁就不錯,又是咱們國公府出來的,對小姐忠心耿耿等您及笄後,若是她乖巧,便可征得您的同意做個妾室。
若不乖巧,直接發配了就是。
”
在主母身邊提丫頭做通房很常見,特别是像女孩兒尚小,根本不識情欲,強行圓房也是痛苦,倒不如先用着丫頭。
宜有些太太甚至很願意給丈夫納通房,因為太疼。
樓媽媽卻是個脾氣火爆的:“二十多歲又如何!他敢在外面做什麼,老身我就立刻收拾包裹回去給英國公說道去!”
範媽媽苦笑:“唉你這說的,他在外面做什麼,還輪得到咱們知道嗎?姑爺看着是不近女色,一本正經的,内裡誰清楚的。
”
看樣子還是範媽媽勸動了樓媽媽。
兩位媽媽說完了,一緻地看向宜甯,範媽媽說:"馬上要滿月回門了。
您看若是覺得尚可,奴婢們便再請示國公爺的意思。
”
宜甯擺手,跟兩位媽媽說:“通房不可,平白惹麻煩,暫時也不要再提。
”
一則她就不喜歡,二則她要是真的做了,羅慎遠肯定不喜歡,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
兩媽媽一聽就知道是什麼意思,範媽媽道:“奴婢也是胡亂提的,自然是依照小姐的意思來辦。
”
宜甯點頭:“好生看着花容。
不過這等容貌的姑娘,也沒什麼手段,最好對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