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娘娘。
”
元和打外頭進來,低聲喚了一句。
彼時方玧已經沐浴過了,還未就寝,正斜倚在美人榻上閉目養神,聞聲才緩緩掀開眸子。
“都辦妥了?
”
“回娘娘的話,已經送出宮去了,劉公子接的人,一切妥當。
”
元和十足恭敬。
聞言,方玧才緩緩坐起身來。
“那宮女也是個聰明的,若她永遠這麼聰明下去,自然一世無虞,若是嘴巴閉不嚴實”
“娘娘放心,那銀秀不會再說話了。
”
元和立即在旁邊道。
“什麼意思?
”方玧蹙眉,“你殺了她?
”
見方玧誤會了,元和趕忙擺手,解釋起來。
“奴才按着娘娘的吩咐,好好把人換出來送走了,那宮女雖受了點皮肉苦,但不緻命,是她自己找奴才要了啞藥,說是讓娘娘放心。
”
聽到這裡,方玧斂了斂眸子,面上露出淺淺的不忍,但旋即就消散了。
她已經信守承諾,要保住銀秀的性命了,是銀秀自己怕了,才要服藥讓她安心的。
這樁罪孽,也不管她的事。
畢竟若是她不出手,銀秀頭上還有替何嫔給婉令儀下絕子藥這樁罪,是活不了的。
想來也是這宮女聰明,知道這一副啞藥下去,雖是說不了話了,可後半輩子也就無憂了。
“好了,本宮知道了,辛苦你了,下去吧。
”方玧擺手。
元和便立即退了出去。
這時候,雁微才上前來扶着方玧起身。
“娘娘也可放心了,時辰不早,娘娘歇息吧。
”
“嗯。
”
方玧點頭,由着她扶了往内室走,又吩咐。
“對了,這馬上就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了,你明兒去庫房裡選些東西,送去宮外劉家,也是本宮對弟弟的一點心意了。
”
雁微含笑,“娘娘放心,青容一早就提過,想必已經準備了。
”
聞言,方玧才沒再多說什麼,上榻歇下了。
累了一天,也是困倦疲軟。
而彼時她睡得着,宜春宮裡頭,漪瀾堂的燭光還沒滅。
婉良媛面色陰沉的盤腿坐在榻上,眼底滿是恨意。
“究竟是誰要害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麼?
好一個一箭雙雕的計策。
”
月桃心疼極了,眉頭緊蹙,也是憤憤不平。
“明明就沒有害何嫔,咱們才是受害者呢,皇後娘娘未免太過分了,竟是不查清楚就定罪,您這回是受了大委屈了!
”
被下了絕子藥不說,還降位一級,成了良媛,真真是能把人氣死。
唯一算好的就是,那絕子藥下的量還不夠,不至于真的傷了她的身子。
婉良媛咬牙,“這回就算是皇後想查,怕也查不出什麼來,那個叫銀秀的宮女,往我身上潑髒水時,連證據都一起備好了,必定是做了萬全之策。
”
“對啊,您的那幾樣首飾,怎麼就被人盜去了呢,也是奴婢不好,竟沒察覺。
”月桃懊惱。
提到這個,婉良媛立即擡頭,目光裡露出幾分狠辣。
“定然是漪瀾堂内出了奸細了,我平時身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一個人操持,自然管不過來,總有疏漏之處,叫這些人鑽了空子了。
”
“既然有奸細在,那咱們就查一查,雖說是禁足了,可也沒說不許管自己院兒裡的人呢!
”
月桃立即道,心裡已經在盤算究竟是哪個宮女太監有機會靠近婉良媛的首飾了。
但這時候婉良媛卻給她潑了一盆冷水。
“我降位良媛,宮裡頭當即就按規制,減掉了一部分伺候人,想必那奸細早就在那時候被挪出去了,我如今又是禁足三個月,怎麼查?
”
三個月後,能出來了,那些從她漪瀾堂裡調走的人,早就不知被送到何處去了。
月桃愣住,心有不甘的咬了咬唇。
“那這個啞巴虧,咱們就這麼吃了?
”
“不吃能有什麼法子?
”婉良媛煩躁的深呼一口氣,“究竟是我根基淺薄,還不夠和旁人争鬥,這回隻當是吃一塹長一智了,待我日後上了高位,總會有洗雪冤屈的時候。
”
孝期内,大家都不能侍寝,禁足三個月,倒也沒有那麼可怕。
雖說是降位,但兄長在朝中依舊受到重用,如今更是上陽國與大齊邊境僵持的時候,需要武将人才。
婉良媛知道,隻要兄長不倒,皇上就不會徹底忘了她。
那麼,她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睡吧。
”婉良媛躺下,“多少人盼着我睡不着呢,我偏要好好的,叫她們不如意。
”
月桃點點頭,幫她掖了掖被角,才放下圍帳,滅燈退了出去。
這場風波鬧得,一直到正月十五,宮裡再沒出事。
短暫的五天安甯,倒也叫人有種忙裡偷閑的樂趣。
恰好這幾日又下雪,方玧便再度過起來宅在宮裡哄孩子的日子。
裴曜大概是真的很忙,再沒來後宮。
對于皇後對何令儀和婉良媛的處置也是默認,頗有些不想管的架勢。
那就說明前朝一定有事兒叫他抽不開身,想來還是為着和上陽國的戰事了。
現如今緊張的狀态,估麼是真的要打起來。
但不确定什麼時候會開戰,這種刀懸在頭上的感覺,确實不舒服。
這不,正月十五家宴這一日,裴曜雖是來參加了,但飯桌上,還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像是打算着趕緊吃兩口就走。
“皇上近日忙于朝政,瞧着人都清瘦了一圈呢,便是朝政再忙,皇上也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呀。
”
楊妃這會子柔聲開了口,滿臉的關切。
邊說,邊招呼身後司琪的上前來。
“這是年前,臣妾父親托人送入宮中的皮裘,乃是黑熊皮所制,臣妾把它縫制成了坐墊,如今天冷,禦書房不比寝殿内有地龍,皇上處理政務時,久坐容易生涼,墊上這個想必會好些。
”
她說話時,衆人望過去,就見司琪手裡的托盤上,放着一個熊皮坐墊,并一個小木盒。
“熊皮?
”裴曜似乎來了點興趣。
示意洪正把東西接過來。
伸手摸了摸,便道。
“不錯,厚實柔軟的确比狐裘要更暖和些,你有心了。
”
見裴曜誇贊,楊妃面色才露出笑意來,又指了指那托盤上的小木盒子。
“皇上瞧瞧那盒子裡頭,是臣妾的哥哥殺熊之後,又取了黑熊的牙齒做成的牙雕,雖小,比不得象牙,倒也精緻,用作扇墜什麼的,倒也合适。
”
她這麼說着,裴曜也順着她的話打開盒子拿出那顆熊牙把玩了一下。
旋即便道,“這熊是你哥哥獵殺的?
”
“是啊。
”楊妃點頭,“哥哥自幼習武,騎射武藝不差,倒也時常獵些野物回來呢。
”
不過說到這裡,楊妃頓了頓,又面露不好意思道。
“但臣妾父親說,大丈夫習武當衛國戍邊,哥哥這樣在家,也是不好,皇上别笑話臣妾哥哥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