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做主選妻,那就是賜婚的意思了。
這是天恩。
可楊承喻聽得這話,卻并未顯得有多高興,反倒是眸底閃過了一絲警惕。
他的婚事之所以沒定下,就是因為還沒選到合心意的,現如今戰事停了,他剛有了中意的人選,要是被皇上指婚了其他人,那豈不是壞了計劃。
故而在聽得裴曜此話後,楊承喻忙又愈發恭敬的答道。
“皇上隆恩,臣感念不已,隻是臣雖無心婚娶,但父母已經擇定了人選,隻等臣回來後,再商議提親之事,不過是臣實在無心此事,且剛随大軍還朝,還未來得及歸家,故而未曾答允父母,但孝字為先,臣想着即便還不欲婚娶,也還是歸家後與父母商議一番。
”
這話就是拒絕之餘,又拿着孝道再擋一重了。
先說謝裴曜的一番好意,再拿出父母來當擋箭牌,雖然他不欲娶妻,但家裡已經商定了人選,想等他回來了就安排下文的。
除非裴曜非要強迫,否則怎麼也要容别人父母先做決定。
最後麼,楊承喻也聰明,不想把人得罪了,所以說回家與父母商議。
那就存在了婚事成和不成兩個結果了。
要是不成,你皇上再給我指婚,也不遲嘛。
裴曜聽他說完,心中也有數,便不再執着了。
反正這回隻是試探罷了,把人逼急了,也沒意思。
故而接着便朗聲笑道,“你們啊,一個個的,自己不願婚娶,殊不知家裡為此事心焦。
”
說罷,便将目光挪向了坐在一旁的淑惠公主。
“甯王還小,朕如今就隻有淑惠一個妹妹到了成家的年紀,朕和皇後也是一萬個操心,想着好好選一位青年才俊給她做驸馬。
”
此話一出,在場的聰明人多少就聽出點端倪了。
剛剛點出的霍明煊、葉雲骁、劉勤和楊承喻,這四個可不都是适齡未婚,又剛立下戰功的才俊麼。
裡頭也就是霍明煊戴孝,近三年當是不會娶妻成婚,估麼不會被選。
劉勤雖出身不好,但如今是昭妃義弟,自己也有官職在身,若皇上愛屋及烏,下嫁公主也是有可能的。
葉雲骁和楊承喻都是世家子弟,更是身份般配啊。
旁人或許還要猜測,但方玧之前就同裴曜議過此事了,知道裴曜的心思。
所以這會子,目光就往楊承喻身上掃了掃。
樣貌才幹和家世都不差,偏偏野心太過,恐怕要傷人傷己啊。
正當方玧收回目光時,便聽得旁邊傳來了楊妃的聲音。
“淑惠公主溫柔端莊又才貌雙全,這京都男兒們見了,怕都要傾心,公主隻管選了心儀的,皇上和皇後娘娘把關,必定是好姻緣。
”
聽着楊妃口中的京都二字,方玧唇角就微勾了勾。
還真是急着把自己的兄長摘出去呢,楊承喻是徽州人,可不是京都男兒。
她能捕捉到的信息,裴曜又哪裡聽不出呢。
此刻雖還保持這笑容,但眸底深處,已然是又暗幾分。
公主下嫁,楊家都不滿意呢。
這是看上了哪家的閨秀,想要強強聯手?
而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淑惠公主卻面含羞澀的輕聲開了口。
“楊妃娘娘誇贊,淑惠愧不敢當,有皇兄和皇嫂為我操持婚事,我就隻管躲懶了,皇兄和皇嫂眼光好,選出的人定是不差的,我大齊國土廣袤,天下才俊衆多,我蒲柳之姿,倒是怕公子們嫌我粗苯。
”
一直以來,淑惠公主在人前都是表現的怯懦膽小,沒想到如今裴曜登基後這兩三年,寬和富養的,竟也把天家嬌女的氣度給養出來了。
不過想想也是,以前是小伏低做小,避着當時李後和嫡出公主的鋒芒,可公主該學該懂的,她也都知道。
現如今沒了人壓着,真正的金尊玉貴起來,當然就舒展枝葉了。
尤其,聽說皇後還從外頭請了女師傅,專門教導着呢。
估麼也是早就與裴曜夫妻倆商議着,要在淑惠公主的婚事上做點什麼。
誠然,利用淑惠公主的婚事為自己的利益開路,是有些自私的,但淑惠公主享受天家奉養這麼多年,為了大齊皇室做事,也是一個公主該擔當的責任。
裴曜身為皇帝,尚且不能自由擇妃,後宮裡要塞一堆不喜歡的女人,何論公主?
皇室子弟的婚事,自古以來就少有美滿的。
而淑惠公主這一番話,也是适時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是願意聽從裴曜的指婚安排的。
裴曜看她的眼神稍有變化。
旋即笑着道,“朕的妹妹自然是月輝明珠,切不可妄自菲薄,朕和你皇嫂,定然好好為你擇個上佳夫婿。
”
“淑惠謝皇兄皇嫂。
”淑惠公主笑着欠身行禮。
而這婚事二字引起的一陣話題,也就在兄妹倆的互動中,翻過篇兒去。
不再提這個,話題便又回到了慶功二字上。
裴曜和一衆大臣談天說笑,來往舉杯,好不熱鬧。
今兒是大喜的日子,皇後也是很給面子的比往常宴會多坐了一會兒才離席。
她有孕在身,自然是沒人敢置喙什麼。
而皇後剛一起身,楊妃緊跟着也退場了。
面上顯露出的疲态,比皇後還要重。
這兩個走了,謹嫔坐在方玧旁邊,就小聲道。
“算起來楊妃有孕四個半月了吧,臣妾怎麼瞧着,她比皇後娘娘那七個多月的肚子,還辛苦呢。
”
“有孕之人最該靜養,你瞧她那成日裡想這想那的,能靜養?
”方玧打趣道。
謹嫔聽罷,也是笑,“可不是麼,自己累的。
”
晚宴結束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孩子們是熬不了這麼晚的,早就讓方玧着人送回歇着了。
今兒高興,裴曜喝了不少酒,這會子明顯是醉了,拉了方玧非要叫坐他旁邊,不許走。
瞧他這個樣子,方玧隻好吩咐宮人,把他帶回了玉璋宮。
反正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裴曜留宿在她這裡也不算違了規矩。
不同于往日的微醺,裴曜今兒是醉的有些糊塗了。
在宴會大廳的時候因為有外臣在,還顧及帝王威儀,有一絲理智尚存,等回了玉璋宮,完全就躺下不能動了。
方玧無奈,一邊吩咐人去熬醒酒湯,一邊叫換衣裳擦洗。
好不容易收拾幹淨,挪到床上去躺着了,方玧才自己去洗漱。
累的這一天,也是剛躺下,困意就上來了。
偏這時候,裴曜醒了,被窩裡一把将人拉進懷裡抱住,便喃喃道。
“還是在你這兒最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