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要選秀納妾了。
參選的人不是嫡女方珮,而是庶女方玧。
頂着遵先帝遺囑入東宮的名号,衆人都說方玧是撿了天大的便宜。
可隻有方玧自己知道。
她那便宜爹和僞善的嫡母,不過是把她當炮灰丢出去,好留下寶貝嫡女另攀高枝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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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大事,尊父母命,媒妁言,這選秀你願意也得去,不願意,也得去!
”
父親方宏深冰冷的眼神和語氣猶如在命令一隻貓狗。
“若非珮兒抱病,五丫頭又不到年歲,你以為你這般卑賤的身份還能入東宮?
”嫡母趙氏冷哼,面露厭惡之色,“你姨娘當年做出那種不要臉的事兒,方家還肯留着你好好長大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你也該知恩圖報!
”
嫡姐方珮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毫不掩飾眸中的鄙夷。
“到底長在方家也是讀過書的,竟養出個白眼狼,你若不是方家女,豈有機會侍奉太子?
”
“好了!
”方宏深沉聲低喝,目光銳利的掃向她,“入宮選秀的事情就這麼定了,你要是敢耍什麼花招,休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
東宮,碧落齋前,方玧看着眼前的四方小院,思緒翻飛,眸底寒光奕奕。
“良娣,咱們進去吧。
”陪嫁丫鬟青容小聲提醒。
方玧斂眸,将暗光藏于眼底,默默點頭。
而就在擡步之際,身後卻傳來一道陌生的女子的聲音。
“你就是方氏?
”
一面容清秀的女人上下打量着她,緩步而來,顯然也是東宮的女眷。
方玧不知對方身份,所以隻欠身行禮道。
“妾身良娣方氏,見過姐姐。
”
“姐姐?
我可不敢當你的姐姐。
”女子擡手撫鬓,嗤笑一聲,“你家那姐姐,跟你爹一樣不要臉,你麼,恐怕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
上來就這般不客氣,方玧的眸色立即冷了幾分,但礙于不知對方身份,一時也不敢妄動。
就在這氣氛僵持之時,身後院内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随着一道男聲。
“奴才給趙良娣、方良娣請安!
”
方玧對東宮早有探聽,立即就從這話裡聽出了對面女子的身份。
有子嗣,卻家世平庸且失寵已久的良娣趙氏。
心中了然,才又從容行了個平禮道。
“趙良娣慎言,如今妹妹已是東宮人,上梁,乃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呢。
”
她話音落,趙氏登時就變了臉色。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賤...”
“良娣,想必大公子午睡已經醒了,要是見不着您怕是會哭鬧呢,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
趙氏身邊的丫鬟忽的站出來,打斷了她。
聞言,趙氏回頭瞪了那丫鬟一眼,不過确實也沒再繼續發作,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待她走後,方玧才斂住了眸底的寒光,轉過身去。
就見身後站着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太監,于是主動開口。
“方才多謝公公提醒。
”
“奴才不敢,這都是奴才分内之事。
”太監行禮,“奴才叫元和,是碧落齋的掌事太監,特來迎接良娣。
”
方玧面上适時的露出幾分笑意,點了點頭。
“有勞元公公了。
”
幾句寒暄,方玧才被領着進了院兒裡。
碧落齋,名字聽着雅緻,實則内裡布置的并不好,但應當還是收拾過的,隻算得幹淨整潔。
安排來伺候她的下人,包括元和在内,一共六個,三個太監三個丫鬟。
初次見面,方玧并未給他們來什麼下馬威。
畢竟她這個身份如今也立不起來什麼威風,反倒是可能招人厭惡,所以索性當好人,直接給發了賞銀,認了臉,就叫散了。
領着青容進了屋裡,關上門來,主仆兩個才稍稍放松幾分。
“剛才那個趙良娣也太過分了,您又未曾得罪她!
”青容氣道。
方玧斂眸,“未必非要結仇才會刁難,素來高門大戶都是看主子喜惡行事,她這般隻是踩低捧高罷了。
”
她說完,青容便滿眼心疼的歎了口氣,也不好再提這茬兒,轉身去收拾帶來的行禮。
不過叫人意外,剛收拾完不久,太子妃就派人來傳話了。
說今日是新人入府,又恰逢太子從徽州回來,所以就在梧桐苑裡辦個接風宴,一來為太子接風洗塵,二來也是諸位新人見一見面。
送走了傳話的人,方玧的心情反倒是好了幾分。
青容不解,她便隻道。
若沒有這晚宴,可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見到太子。
聽罷,青容也是意有所悟,立即就去給她安排衣裳首飾去了。
收拾打扮妥當,估麼着時間,方玧就出了門。
她住的位置有些偏,早些出門,省的遲到。
不過偏就是出門早了一刻,竟先遇上了東宮的主人,當今太子,裴曜。
“妾身方氏,給殿下請安。
”
離梧桐苑不遠處的三岔路口,方玧恭恭敬敬的退至路邊,規矩行禮。
回應聲并未響起,垂着頭,方玧隻能看見面前那雙墨色雲紋錦靴。
半晌,才聽得男子的聲音。
“方參知的女兒?
”
方玧的父親方宏深乃從二品内閣參知政事,裴曜口中的稱呼是他的官位。
“回殿下,是妾身。
”方玧穩住心緒。
裴曜的聲音再度傳來。
“擡頭。
”
簡單兩個字,卻帶着十足的上位者的威壓,方玧深吸一口氣,捏了捏帕子,緩緩将下颚擡起。
一張精緻的面容便映入了裴曜的眼簾。
女子的容顔無疑是美的,但又與尋常美人不同,若要比喻,那大約像是洛神玫瑰吧。
純白裡透出清淺嬌柔的欲望,眉眼間似乎有甯靜從容的等待,又透着幾分欲說還休的俏媚。
裴曜想象過方家為糊弄先帝遺囑而塞過來的庶女會是什麼樣子。
怯懦畏縮,或滿眼算計,膚淺粗鄙,要麼是故作矜持,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張臉,一雙眸子。
從方玧的臉上,他看不見任何猜想的情緒,喜悅、恐懼、逃避、逢迎,都沒有,隻有平靜和從容。
半晌,裴曜收回了目光,忽的輕笑一聲,朝着方玧伸出了手。
“起來吧,不愧是方家的女兒。
”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
方玧斂眸,乖順的将手輕輕置于裴曜的掌心,由着他拉了一把。
“謝殿下。
”
裴曜沒再多說什麼,待她起身便收回手,淡然離開。
而方玧則慢他半步,安安靜靜的跟在他的身後。
不多時,兩人便一起到了梧桐苑。
剛進設宴的大廳,方玧便察覺有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順着目光的投來的方向望去,便見一明豔妖娆的女子,正冷冷的盯着她。
不過未等她做出反應,女子已久收回目光,迅速起身朝着裴曜靠攏過去了。
“妾身給殿下請安,殿下此去徽州,妾身可是日日挂念呢,您瞧,妾身都瘦了呢!
”
一番嬌嗔,便挽住了裴曜的胳膊,并順勢把本就站的不近的方玧擠的更開了。
俨然一副獨霸太子的模樣。
方玧默默退開些距離。
如果她沒猜錯,這位應當就是東宮裡如今頗有幾分寵愛的何良娣了。
何氏的父親乃兵部右侍郎,有幾分職權。
“嗯,瞧着是瘦了。
”裴曜笑着打量她一番,“如今孤回來了,你可得好好用膳,否則孤要心疼的。
”
何良娣顯然對裴曜的這番關心很是受用,燦然一笑,謝過恩後,才将目光又挪到了方玧的身上,輕哼一聲。
“你是誰,好生不懂規矩,見了人竟不知道行禮問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