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華殿鬧起來的時候是後半夜。
法師說婉妃身邊來替她誦經的大宮女,像是中了邪,好端端的誦經呢,卻忽然昏了過去,再醒過來,就開始大喊大叫,嚷嚷着說了好些不得了的話。
皇後夜半被驚醒,也是立即就起身趕過去了。
很快,裴曜這裡就得了消息,說是婉妃身邊的大宮女月桃,忽然吐露了不少婉妃這些年在宮裡做的惡事,其中有幾件還是關于皇嗣的,事關重大。
裴曜今日是獨自歇在景乾宮,夜半被叫起來,聽前來禀報的,皇後身邊的大太監嚴禮說了幾句,心裡就有計較了。
黑沉着臉,立即就趕去了寶華殿。
他趕到的時候,寶華殿裡除了幾位法師,再就是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像是受到了極大刺激的月桃。
“皇上。
”
見到裴曜的瞬間,皇後就赤紅了眼眶,聲音微微發顫,帶着隐忍的怒意和悲痛。
“究竟怎麼回事?
”裴曜看着眼前一切,不由蹙緊了眉頭。
皇後深吸一口氣,快速拭去眼角滑落的淚珠,咬牙道,“這丫頭說了,五皇子中毒,是婉妃所為,概因婉妃懷疑她不能生育,是臣妾害了她,所以為報複臣妾,處心積慮,想出這惡毒的法子來對付臣妾!
”
聽得這句話,一時間裴曜的臉色也是陰沉到了極點。
“洪正,你去問,是也不是。
”
其實這答案他心裡已經有結果了,這些天他追查的鳳玄宮和宜春宮,怎麼會不曾察覺到皇後如今的手段,以及婉妃和五皇子中毒案的少許關聯呢。
思緒回到眼前,月桃像是被吓的狠了,洪正一湊過去,還沒問話呢,她就立刻揮動雙手,滿臉驚恐的往後躲去。
“不是我,我隻是聽吩咐辦事,都是婉妃的主意,害五皇子,害皇後,害昭貴妃還有四皇子,都是她,都是她,我隻是她的棋子罷了!
”
這都不用問了,全都說了。
裴曜一聽,頓時緊張起來,“還有昭貴妃?
婉妃她害了昭貴妃什麼?
!
”
原本五皇子中毒已成定局就夠叫人糟心了,這時候又提及之前并未關注到的方玧,尤其此時方玧還懷着身孕,一出事就是一屍兩命,由不得人不格外關注。
“是謝美人,是婉妃讓謝美人用天花害人的,和我沒有關系啊!
”
月桃立即吐露出來。
聽得這話,皇後立即反應過來,快步上前道。
“皇上,這想必是當年二公主和宋嫔染天花的舊事,謝氏已經伏法,隻不曾想這樣的舊事背後居然和婉妃也有關聯,可見她惡毒狡詐,竟然藏在宮裡這麼多年,可憐我的煦兒,被她所害,如今尚不足十歲,壽數就.”
皇後又氣又急,更是極度的悲憤,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隻那雙眼睛似乎要噴火,死死的盯着月桃,像是要把人給撕了。
“來人,去把婉妃給朕叫來!
”
裴曜背在身後的手,捏緊成全,指節青白。
而就在洪正要出去找人時,忽然聽得寶華殿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就見婉妃衣衫不整的從外頭跑了進來。
像是剛從榻上驚醒,未曾來得及好好收拾就趕來的。
當然會這樣了,因為皇後将寶華殿這邊的消息守的死死的,婉妃在宜春宮裡這會子能得信兒,提前趕來,沒等着人去請,都已經是皇後的意料之外了。
不過婉妃此刻趕來,皇後也根本不慌,該說的已經說了,裴曜當知曉的也已經知曉了,婉妃再掙紮也于事無補。
“皇上,皇上。
”婉妃跑進來,慌忙行禮,“臣妾已經聽說了,皇上,您不能信這些胡話啊,臣妾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
”
“這丫頭是你的陪嫁,你的心腹婢女,她的話難道還能有假?
!
”皇後忍不住當場呵斥。
婉妃看一眼地上蜷縮着的月桃,咬了咬牙,立刻奔過去,抓住她的肩膀大力搖晃。
“月桃,你說話啊,是誰指使你要這樣污蔑本宮的,本宮怎麼可能做那些事呢!
”
“啊——!
放開我,放開我,不是我,不是我,都是婉妃娘娘做的,我隻是按吩咐做事啊,别找我啊,給五皇子下毒,是婉妃做的,都是婉妃做的,跟我沒關系!
”
被婉妃抓住搖晃的月桃,如受到刺激一般,尖叫躲閃,并大喊大叫起來。
聽着她的話,婉妃頓時臉色一白,擡手一巴掌就狠狠打在了她的臉上。
“你給本宮冷靜些,你得了失心瘋不成,滿嘴的胡言亂語!
”
這一巴掌下去,月桃倒是真的像理智回籠些許,一手捂着臉,一手撐着地面,不再大喊大叫,隻劇烈的喘氣,雙眼瞪得大大的看着婉妃。
不過這會子婉妃可沒心思看她,立即轉過身來,撲通對着裴曜跪下。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就算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做這種事情啊,月桃這肯定是瘋了,瘋子的話不能信啊,皇上!
”
可裴曜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眼裡卻隻有冰冷和隐忍的晦暗。
半晌,沉聲道,“将婉妃帶回宜春宮,無朕旨意,宜春宮上下任何人不得離開宜春宮半步,任何人也不許和宜春宮接觸,這個丫鬟,帶走,好好審問!
”
無論婉妃如何掙紮,也是無濟于事了,現在她甚至隻能祈禱月桃真的瘋了,最好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無法為證。
可她身邊的那些人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個知道内情的。
想到這些,婉妃頓覺如墜冰窖。
而彼時的寶華殿内,皇後看着婉妃和月桃分别被帶走,赤紅着雙目,緊緊扯着手裡的帕子,顯然是心情還未平複。
裴曜看她一眼,長歎了口氣,輕聲道,“皇後回去歇着吧,審問的事情,自有洪正負責,煦兒也是朕的孩子,朕一定會給你們母子一個交代。
”
“臣妾,謝皇上。
”皇後含淚,欠了欠身,随即在丫鬟的攙扶下離開。
可是她走後,裴曜卻沒急着走,反倒是讓法師拿了東西過來,親手上了一炷香。
“靜慧師傅在寶華殿也有些年頭了吧。
”
“阿彌陀佛,老衲在寶華殿已有二十餘載。
”靜慧大師雙手合十道。
裴曜看他一眼,旋即淡淡道,“出家人,不該與俗世糾纏不清,大師入佛門多年,自當曉得這句話,朕不希望這寶華殿再有不清靜的時候,擾了諸位先祖安甯。
”
聽得這話,靜慧大師頓時身子微微僵了僵,旋即才應下聲來。
而裴曜也沒再多說,折身離開。
他不能容忍婉妃謀害五皇子是真的,但皇後串通宮中法師,在供奉先祖排位的寶華殿鬧這一場,也确實是失了規矩。
但知曉皇後護子心切,裴曜也不會追責就是了,但法師,自當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