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傍晚。
方玧正在聽二公主将今日師傅教的詩,門口便傳來元和的聲音。
“娘娘,禦駕往咱們宮裡來了。
”
“知道了。
”方玧起身,“看好公主和皇子,本宮出去接駕。
”
元和點頭,接替她進去陪兩個孩子玩,方玧這邊就帶着青容和雁微出去了。
等裴曜到門口,就見方玧已恭恭敬敬的候着了。
“臣妾給皇上請安。
”
“朕才幾日不來,就與朕這麼生疏客氣了?
”
裴曜笑着對她伸出手。
擡眸見眼前人溫和,方玧也勾起了唇角,将手放到了他的掌心,由他拉了起來。
“皇上剛給臣妾晉位,怎麼着,臣妾也要更懂事乖巧些嘛。
”
“朕給你晉位,也不是叫你更乖巧的意思。
”裴曜牽着她往屋裡走,“以前就很好。
”
方玧美眸一彎,唇邊笑意清淺。
悄悄的用指尖勾了勾男子的掌心,踮腳湊到他耳邊輕聲道。
“我怕旁人說我沒有貴妃樣兒,給皇上丢臉了如何是好?
”
将自稱換掉的這一瞬,話語落在裴曜的耳朵裡,便像是普通小夫妻之間的親昵了。
在别處都是群臣之禮,在玉璋宮才有脫離束縛的溫馨惬意,這點子松快,讓日日處于緊繃狀态中的裴曜,十分稀罕。
側身,看向身旁女子,眸中笑意溫潤,擡手輕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促狹!
”
方玧笑着縮了縮脖子,側臉去躲,暖橙色的夕陽灑在她的臉上,顯得俏皮又溫暖。
“父皇。
”
“父皇!
”
聽到外頭動靜,屋裡兩個孩子也一前一後的跑出來。
聲音一個賽一個喊的高。
二公主如今上學了,含蓄多了,跑近了隻乖巧行禮,四皇子就不一樣了,像個沖擊炮似的,隻撲過去,抱住了裴曜的腿。
這便是得寵的好處了,孩子在父親面前都自在些。
五皇子還小就不提,大皇子、三皇子,哪個能像玉璋宮這兩個孩子這樣不被規矩約束?
相應的,心底不想被規矩約束的裴曜,也喜歡孩子這樣與他親近。
笑着抱起四皇子,一手牽了方玧,方玧又牽了二公主,一家四口一起進屋去。
陪着孩子玩了一會兒,裴曜便命人把兩小隻先帶下去了。
這麼一瞧,方玧便知道他是有話說,所以也很配合的屏退了屋裡的其他閑人。
果然,接下來裴曜一開口,就是信息量。
“朕想着,楊嫔禁足也有段日子了,聽皇後說,過兩日宮裡想辦一場牡丹宴,不止有後宮嫔妃,還邀請了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員家眷,三皇子如今已啟蒙念書,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了,楊嫔雖有錯,好歹她是三皇子的生母。
”
為着三皇子面上好看,楊嫔放出來好些。
可是嘛,三皇子就算再明事,也還是小孩兒呢,他能知道這麼多?
要想給三皇子體面,不在楊嫔,而在裴曜這個父皇。
皇上給的寵愛,比什麼都管用。
所以,裴曜應當隻是拿這個做借口罷了,想放楊嫔出來,還是為别的事。
心裡雖這麼想,但方玧嘴上自然沒首先挑明,隻道。
“皇上思慮周全。
”
别的好話肯定是沒有的,楊氏害她多少回?
方玧沒那份善心。
雖然語氣上并未表達出這個意思,但裴曜還是多看了她兩眼,旋即輕歎一口氣,低聲道。
“朕也不是可憐她,朕知道她不好,害你多回,隻是前朝那邊,需得朕在後宮裡也做做樣子。
”
原本是不打算多嘴解釋的,因為裴曜覺得以方玧的聰慧,肯定能猜到。
但他一聽方玧語氣淡淡的,就又忍不住了。
萬一,萬一要是因為楊氏這個微不足道的人,引得兩人互相誤會,那不是因小失大麼。
“臣妾知道。
”方玧勾唇,主動伸手牽住他,“隻要皇上心裡有臣妾,别的,臣妾都不在乎。
”
甜言蜜語還是要說的。
裴曜回握住她,“你放心,隻這一時,朕不會叫你一直受委屈的,不過怕是後頭一段時間,朕都需你配合行事。
”
想要挖出一個大家族緻命的把柄,當然需要時間,半年一年的,都不稀奇。
當然,要是運氣好,頃刻間的覆滅,也正常。
“皇上,想叫臣妾與她沖突?
”方玧挑眉,歪頭看他。
裴曜勾唇,“你聰明,自當曉得怎麼做。
”
兩人相視一眼,彼此都清楚了。
當晚,裴曜自然是留宿玉璋宮的。
衆人倒也習慣,除了皇後,沒誰能跟昭貴妃分寵。
其他嫔妃處,皇上每每過去一回,活像是例行公事。
雖說這例行公事也叫其他後妃羨慕吧,但更叫人羨慕的,自然還是皇上對昭貴妃的那般寵愛。
而這次日,後宮裡得了楊嫔解禁的消息,一時對玉璋宮的心思就不對了。
難道風向要變?
皇後這裡是不表示什麼的,一如既往的沉穩。
就算退一步講,皇後知曉裴曜的意圖,所以也不驚訝。
但别處就心思各異了。
且說什麼時候都最愛嘚瑟的何令儀吧。
不敢找方玧的茬兒,就對着宋令儀冷嘲熱諷了一陣。
“皇上這又是給楊家世子賜婚,又是給楊嫔解了禁足,怕不是南甯候府勢強,給女兒撐腰呢,我就說這女子啊,出嫁了還得靠娘家撐腰才是,不然,就算如今是貴妃,改日怕也有登高跌重的時候呢。
”
“你有這些酸話,不必說給我聽,若是不識得去玉璋宮的路,我給你指一指。
”
宋令儀面色冷淡。
看着她不溫不火的樣子,何令儀反倒生氣。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和我平起平坐,遲早有一日,我非撕爛了你這個隻會在旁人面前搖尾乞憐的狗東西!
”
見何氏惱了,宋令儀反而又掩唇輕笑一聲。
“那我可等着,看你這一日,是遲是早,還是壓根兒沒有。
”
留下這句話,轉身兀自離開。
氣的何氏跳腳。
不過轉臉兒瞧見蔺婵在不遠處冷冷盯着她,頓時又熄了氣焰,抿了抿嘴,快步離開了。
而這一幕,同樣也落在了還未走遠的婉令儀眼中。
“想想從前在東宮的時候,宋令儀不過是個淑人位份,娘家微末,自己也不得寵,如今靠上昭貴妃這棵大樹,雖還不得寵,倒卻硬氣起來。
”
丫鬟月桃小聲道。
婉令儀斂眸,“貴妃不需要旁人幫她固寵,隻需要能替她做事的人,想巴結貴妃,就得先斷了得寵的念想,宋氏也算是放得下了。
”
自己就不行。
婉令儀心中苦澀,她如今是覺得,自己離不開皇位上的那個男人了。
月桃抿唇,“那如今皇上似乎又要對鐘粹宮好了,咱們和玉璋宮的關系”
“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婉令儀沉聲道。
目光掃了眼鳳玄宮,才帶着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