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早就料到會打起來,但真的要開戰了,還是叫人心裡一沉。
方玧在他身旁坐下,面上也染了層憂愁。
“戰火一起,又不知傷及多少無辜,難怪皇上這些日子寝食難安。
”
“是啊,這些日子,大臣們吵了又吵,一時主和,一時主戰,朕也頭疼。
”裴曜擡手揉了揉眉心,“現如今秦國公傳回消息,說是上陽國邊境集結了大批軍隊,面兒說是軍演,實際上,虎視眈眈呐。
”
兩方人馬對峙了,大戰能不能起,就是個導火索的事兒。
看着眼前年輕帝王的沉悶,方玧默默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指尖。
“皇上既然說這兩日估麼要開戰,想必皇上心裡是主戰的了。
”
“你怎麼看。
”
裴曜擡眸,俊逸的臉上因為連日的疲累,顯出憔悴清冷來。
他這麼問起,方玧的面色也逐漸肅穆幾分。
按理,事關朝政,她身為後宮女眷是不該張口的,雖說平時裴曜問起,她也會說上兩句,但那都不算太要緊的事。
可這回不同,是關乎兩國之間的戰争。
默默片刻,方玧才低聲道。
“臣妾雖不懂外頭的軍政國事,但臣妾相信皇上,皇上既然心有糾結戰與不戰,必定是大齊與上陽國還算有一戰之力,既如此,臣妾以為,打赢這一仗,可換大齊十幾年的安穩。
”
“可若是輸了呢?
”裴曜看着她,目光銳利。
而方玧此刻面色依舊平靜。
“上陽國對我大齊虎視眈眈,這一仗不打,咱們必得奉上珠寶金銀,良駒五谷,甚至,割讓城池,但臣妾知道有一句話,貪心不足蛇吞象,他們本就意欲侵占我大齊國土,難道一時的小惠,就能打消他們的貪心嗎?
”
說到這裡,方玧的語氣頓了頓。
“那些錢财珠寶若是白白贈與上陽國,倒不如換了糧草,讓将士們有力與之一戰,皇上還年輕,此刻不掙這份熱血之志,還等何時?
”
“況且,上陽國在北境挑釁,西邊的那些部落看在眼中,一旦皇上退讓,他們未必不會聯合起來,也想讨一份好處。
”
方玧沒說輸了會如何如何,隻是講了這一仗不打,可能會如何。
相處這些年,她對裴曜的性格也謝了解。
裴曜是主戰的,隻是這樣的大事面前,人總有壓力,所以需要更多支持罷了。
此時此刻,方玧做的便是這樣的事。
而聽過她這一番話後,裴曜面上也是淺淺顯出了幾分堅定和釋然。
反手握住方玧的手,深呼一口氣道。
“你這一番話,倒是比朝中不少大臣還說的清楚明白。
”
“皇上可别給臣妾戴高帽子。
”
方玧又恢複了小女兒家的嬌俏模樣,看了看端着托盤進來的元和。
“雞湯來了,皇上喝一盞補補,這瘦的都叫臣妾心疼。
”
邊親自接了碗,遞到裴曜手邊。
她身體也是虛弱要補養,所以這人參雞湯之類的東西,每天小廚房都備着。
裴曜接過,小口小口的喝湯,心裡也跟着暖和起來。
這些天忙于政務,成天一個人在禦書房一坐就是許久,人都坐僵麻了。
看着他喝湯,方玧便在旁邊柔聲道。
“皇上既然來了,不如今兒就用了午膳再走吧,也就還有一個時辰了,也耽擱不了皇上多久,臣妾叫小廚房做幾道皇上愛吃的菜,皇上隻當是歇歇了。
”
原本裴曜是想拒絕的,他來這兒是打算看看孩子和方玧,坐半個時辰就走。
禦書房還有折子要批呢。
但擡頭,映入眼簾的便是女子溫柔若暖陽的眸子,不知是不是生育了的緣故,現如今方玧溫柔起來的樣子,更添了撫慰人心的力量,叫人心底生出依賴親近,不忍拒絕。
“也好,就聽你的。
”裴曜還是松了口。
很快,皇上在玉璋宮裡留用了午膳的事情就傳開了。
最近裴曜多忙,前朝後宮都是知道的,這種時候還抽空去玉璋宮用午膳,可見是寵愛。
鐘粹宮。
楊妃正在看書,雲倩坐在旁邊做針線。
是給三皇子縫制新衣。
她不得寵,也隻能從這些小地方讨好楊氏了,雖說三皇子不得楊妃看重,但眼下還是楊妃唯一的兒子嘛。
這時候司琪去看了三皇子,打外頭進來。
“娘娘,三皇子已經吃過藥了,今兒有點咳嗽,或許是昨日出門透氣,着了風的緣故,不過太醫說不打緊。
”
“不打緊就行了,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
”楊妃淡淡道,放下手裡的書,“本宮的藥熬好了嗎?
”
楊妃更看重的,還是調養自己的身體。
“奴婢去看過了,還得一炷香的功夫。
”司琪答道。
也是這會子,頓了頓,才低聲道,“對了,娘娘,奴婢剛才聽說,皇上去玉璋宮了,這會子還沒走,估麼是要留用午膳。
”
聞聲,楊妃和雲倩一同望了過來。
半晌,楊妃斂眸冷笑了一聲。
“皇上當真是疼愛她,這種時候還抽空去瞧她們母子,也不知那一對病秧子,加上個丫頭片子,有什麼好看的。
”
“總不是昭妃狐媚,耍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勾人。
”司琪啐了一口。
雲倩抿了抿唇,“不過皇上既然有空來後宮,說不得是前朝松緩了?
”
“應當不會。
”楊妃略擡下颚,“按理,這一仗必定是要打起來的,大戰在即,皇上怎麼能自在呢。
”
她這麼說,雲倩想了想,還是又說了一句。
“可究竟咱們的消息,怕不一定準,皇上難得來了後宮,不如着人去打探打探口風?
”
想到事關自己兄長的前程,楊氏斂了斂眸子,思忖片刻後,還是招手示意司琪上前來。
低語吩咐幾句,司琪便快步出去了。
等裴曜在玉璋宮用完了午膳,回禦書房的時候,就在路上遇到了伫立寒風中,等待多時的謝美人。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
今兒謝美人便是這麼個打扮。
素白的披風,裡頭配的是粉白色的襖裙,烏發梳做留仙髻,上頭隻簡單綴了幾顆珍珠,并一支流蘇百合銀钗,雅緻之餘也不失少女的嬌美。
大約是在料峭的寒風中吹久了,眼尾眉梢和鼻尖,都微微泛着紅,配上那雙水汪汪的杏眸,當真是像極了雪地裡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