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
裴曜剛剛沐浴完,着一襲白色寝衣,閉目靠在太師椅上,正由奴才們伺候着擦頭發。
桌邊的燭台上,暖黃色的火苗微微躍動着,在男子面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陰影,讓那俊逸卻清冷的面龐顯得柔和不少。
這幅皮囊倒是真真生的不錯。
方玧心底暗暗想着。
“殿下,方良娣來了。
”洪正走近,低聲提醒。
随着裴曜睜開眼睛,方玧已經規規矩矩的欠身行禮了。
今日她穿了身新做的衣裳,用的是裴曜賞的料子。
一條桃粉色的齊胸襦裙,繡了大朵的薔薇花,頭發全都盤起來,梳了個圓潤可愛的元寶髻,露出光潔纖細的脖頸,顯得人嬌俏又妩媚。
方玧的五官是偏幼态的,杏眸,瓊鼻,櫻桃口,鵝蛋臉,看起來給人一種無害乖巧的感覺,但偏骨子裡又帶了三分媚意,兩廂融合在一起,便成了嬌憨之感。
像是涉世未深的小狐狸,可愛又勾人。
裴曜打量着眼前女子,眸色暗了暗,淡淡道。
“過來。
”
與此同時,對旁邊使了個眼色。
洪正立即會意,招呼着奴才們一起退下去,并将擦頭發的布帛接過來,遞給了方玧。
接過東西,方玧順勢走到了裴曜身後,包起他的頭發,細細擦拭。
“殿下有煩心事麼?
”
看着裴曜微微蹙着的眉頭,方玧輕聲問道。
裴曜低低應了一聲。
“朝政瑣碎,總有叫人頭痛心煩的。
”
“那妾身待會兒幫殿下揉一揉吧,從前妾身的姨娘有頭痛的老毛病,妾身跟嬷嬷學了套手法,很是管用。
”
方玧自動忽略掉前頭朝政瑣碎四個字,避重就輕。
畢竟後宮不可幹政,她小心謹慎些的好,萬一是裴曜給她下套呢。
跌進去就不好了。
她謹慎,裴曜似乎并未察覺,點了點頭,反倒是問起了方玧生母的事兒。
“你的姨娘,是病故?
”
說到生母宋姨娘,方玧的情緒還是忍不住的波動了一下。
給裴曜擦頭發的手不由頓了頓。
感受到她的異樣,裴曜再度發聲。
“怎麼了?
”
“沒,沒什麼。
”方玧斂眸,繼續手上的動作,也低聲回話,“妾身的姨娘不是病故,是被活活打死的。
”
這個答案說出來後,裴曜眼神淡然,似乎并不意外。
不過方玧站在他身後,并看不見他的眼神,隻從裴曜接下來的語氣中聽出幾分意外之感。
“為何會發生這種事?
”
“嫡母趙氏,污蔑我姨娘與府中小厮私通,我爹暴怒,不查不問,便命人将我娘打死,對外稱得了急病過世。
”
方玧一字一句的講述,把心底埋藏多年的疤痕重新揭開,隻覺得血淋淋的鈍痛。
不過如今将這疤痕在裴曜面前展露出來對她是有益的,所以再疼,她也願意。
“妾身的姨娘老實本分,從不與人交惡,活着的時候在爹面前還是有幾分寵愛的,姨娘過世後,她的貼身婢女告訴妾身,嫡母之所以要除掉姨娘,是因為姨娘彼時又有了身孕,嫡母容不得她再生一胎,也是自那時起,妾身在方家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
這一席話跟裴曜打聽來的一模一樣,倒是讓裴曜心中對方玧的疑慮又消了幾分。
此刻掩住眸底的暗光,輕歎了口氣,做出心疼模樣來,拉住方玧的手,将她牽到了自己面前。
“孤竟不知道你從前這般艱難,放心吧,日後一切自然有孤護着你。
”
聞言,方玧頓時紅了眼眶,美眸中噙着兩汪清淚微微颔首。
“妾身,信殿下。
”
嬌柔之态,直叫人心生憐惜。
裴曜站起身來,牽着人便往内室裡去了。
紅帳暖榻上,方玧輕輕給裴曜揉着太陽穴,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聽着是關心的家常話,不過方玧卻聽得出,裴曜句句都是在向她打聽方家的事兒。
如今她和裴曜才是一條船上的人,自然是能說的都盡數說了。
對于她的上道和乖巧,裴曜也十分滿意。
所以接下來的侍寝更是順利又和諧。
結束之後,裴曜還是沒讓方玧離開,就叫挨着睡了。
如今的天氣,夜間還有幾分悶熱,不過到半夜忽的下了雨,一時就清涼起來。
蓋的毯子不厚,方玧睡得有些冷,半睡半醒間,便試着往裴曜身邊貼了貼。
裴曜睡得并不沉,她一動便就醒了。
往常與人共寝,哪怕是太子妃,也都是分别蓋着兩床被子睡的,如今這毯子薄,方玧又是故意往他身邊鑽的,所以此刻算是半個人已經進了他的被窩了。
對此裴曜不大習慣。
正當他想将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時,腰間一陣觸動,是方玧的手伸過來,輕輕抓住了他的寝衣。
此時方玧猶如尋求庇護的幼獸一般,蜷縮着貼在他身側,嬌軟一團,不由分說的叫人心軟。
裴曜蹙了蹙眉,最終還是沒了動作。
于是次日早上醒來的時候,兩人就已經睡到一個被窩裡去了。
方玧臉頰又紅又燙,忙爬起來跪在榻上請罪,紅撲撲的小臉兒可愛的不行。
“行了,起來吧,又不是什麼大事。
”
裴曜笑了笑。
後頭方玧服侍他穿衣的時候,他還故意捏了捏方玧的腰。
方玧擡起一雙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又羞又怯,還帶着幾分被調戲的羞惱,直看得裴曜心情很是不錯。
臨走時候,又賞了一套頭面并兩個擺件給方玧。
前院伺候的都是人精。
看太子這做派便知道方玧伺候的好,得了太子歡心,一時間伺候方玧也都殷勤不少。
不過即便如此,方玧也不敢在前院拿架子,收拾好東西,便溫溫柔柔的離開了。
打前院出來就直接去梧桐苑給太子妃請安。
也是不巧,經過何良娣門口時,恰好碰見何良娣和周淑人一道出來,三人就這麼撞上了。
周氏規規矩矩的給方玧行禮,不過方玧向何氏行的平禮卻照例并未得到回應。
“我當你多老實呢,如今瞧着也是個巴巴上趕着邀寵的狐媚坯子。
”何氏冷哼。
這段時間她正得寵,忽的分别又被楊氏和方玧截斷了去,自然是不爽的。
楊氏也就罷了,那是家世位份都比她高的側妃,不好得罪,可方玧算什麼?
剛被她踩下去又冒出頭來,這對何良娣而言不僅是奪了恩寵,還冒犯了她,跟她對着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