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讓方玧失望,次日下午,裴曜就過來了。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昨兒他宿在楊側妃處,早上就回前院去了,約麼是在書房裡待了一上午,下午這會子得閑,才過來的。
方玧嘴角噙着淺淺的笑,眸中藏了幾分期待,于院中規矩行禮。
“給殿下請安。
”
“免了。
”
裴曜表現的一如既往的溫和。
“聽楊側妃說你近日身子不爽利,今兒來一瞧,的确是氣色不大好。
”
“叫殿下憂心了,是妾身自己不争氣。
”
方玧垂眸,乖巧如小兔子般。
“還是叫太醫來瞧瞧吧。
”裴曜擺手道,而後便進了屋裡。
倒不是真的多關心方玧的身子,不過是想看看方玧是不是在他面前扮可憐耍心眼兒罷了。
這究竟病沒病,太醫一探便知。
打心眼兒裡來講,裴曜還是一點兒都不信任方玧的。
畢竟方家倒戈在先。
方玧沒表現出什麼異樣來,恭順的謝了恩,就親手給裴曜泡了杯茶。
就這會兒功夫,裴曜坐在窗邊小榻上,就見榻上擺着的小茶幾上放着做女紅的線框。
裡頭有一枚已經做好的扇墜和一個香囊,還有一個是縫到一半的荷包。
裴曜拿起來看了看,便不吝啬的贊了一句。
“手藝不錯,做給孤的?
”
那香囊上繡的花紋是四爪金龍,大齊皇室的規矩,皇帝用五爪金龍紋,太子是四爪金龍,其餘人皆隻許用蟒紋。
所以裴曜一眼就看出來了。
方玧欠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殿下不嫌棄就好。
”
“這東西應當做好很久了吧,怎麼不拿給孤。
”裴曜把玩着香囊,問了一句。
聞言,方玧便從容答道。
“妾身不敢擅自叨擾殿下,殿下若能想起妾身,召見之時,自然是有機會送給殿下的。
”
她這麼說,裴曜的目光就從她面上掃過一趟。
旋即便勾起唇角,放下了手裡的東西。
“坐吧,你懂事,孤自然會記得你。
”
聽到這話,方玧眼底閃過一絲亮光,少女的欣喜之色浮現幾分,欠了欠身,才在旁邊坐了下來。
這一會兒說話的功夫,太醫就被帶來了。
東宮裡是有太醫常駐的,所以很快。
給方玧診脈之後,便給出了答案,說方玧身體虛弱,時有夢魇乃是憂思過重,心緒不甯,且長期飲食上營養不足的緣故。
前兩樁也就罷了,這最後一個說辭,裴曜就蹙了蹙眉。
“東宮裡頭怎麼會克扣了她的飲食呢,你可看準了?
”
太醫還沒回話,一旁的青容忙就站了出來。
“回殿下的話,宮中太子妃娘娘秉公持正,并無克扣良娣的吃穿用度,隻是我們良娣從前在府中時,總吃不好,時日一長,脾胃都養壞了,如今入宮後是虛不受補,有好的也受用不了呀。
”
說這話時青容滿臉心疼。
這的确不是裝出來的,雖然是有誇張的成分在,但也有六七分是真話。
她說完,方玧就面露尴尬的看了裴曜一眼,正要說什麼,可裴曜卻将目光移向了太醫。
後者會意,立即就答道。
“殿下,這位姑娘說的不錯,方良娣的确是脾胃十分虛弱,既要補養,又不可食用油膩大補之物,否則不易克化,反倒受害。
”
聽完太醫的話,裴曜沉默片刻後,才淡淡道。
“既如此,你就寫個方子給她好好調養吧。
”
“臣遵命。
”
太醫拱了拱手,緩步退下。
待得太醫離開後,裴曜轉頭,便見方玧垂着眸子坐在他身旁,頗有被人發現了痛處的難堪之态。
從他這個角度望去,恰好可見女子濕潤發紅的眼眶,以及暗暗用力扯着的手帕。
裴曜的目光微不可查的閃了閃,旋即淡淡道。
“好了,日後慢慢将養着,身體自然會好的。
”
他說完這話後,方玧便擡頭看了他一眼,而後便深吸一口氣,起身走到他面前,直直跪了下去。
見此舉動,裴曜心中有些意外,可面上卻并未顯出什麼。
緊接着便聽得方玧一字一句的開口。
“生父不仁,嫡母不慈,妾身入了東宮,殿下便是妾身日後唯一的依仗了,妾身知曉殿下對妾身存疑,妾身不敢求殿下對妾身多好,但請殿下相信,妾身自知已然是方家的棄子,所以往後必定對殿下衷心不二,隻求殿下憐惜,給妾身一條活路,妾身,别無他求。
”
不管裴曜信不信,今日這件事她是一定要做的。
隻有在裴曜心中擺正立場,以後的争寵之路才會好走一些。
否則這層窗戶紙一直不挑破,她在裴曜心裡就一直和方家是有糾纏瓜葛的,就容易受其害。
當然,方玧也知道裴曜定然查過她在方府的事兒,畢竟她這個身份,裴曜不盯着是不可能的。
但裴曜查出什麼是一回事,她主動說又是一回事。
這是一種示弱,請求庇護和表忠心,更容易引起裴曜的保護欲。
看着眼前雖跪着,脊背卻挺得筆直且雙眸清亮而堅定的女子,裴曜眸中閃過幾分思緒,旋即什麼也沒說,隻沖她伸出了手。
方玧抿了抿唇,也不在贅述,安安靜靜的搭上男子的掌心,站起身來。
“你好好歇着吧,有空,孤自然會來瞧你的。
”
丢下這一句話,裴曜便起身離開了。
待他走後,青容才緊張的過來扶住了方玧。
“良娣,您說殿下會信您嗎?
”
“不敢說十分,至少有五六分了。
”方玧長呼一口氣,平複了心緒,“慢慢來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
青容點了點頭,旋即看見桌上的扇墜和香囊都沒有被拿走,便問了一句。
方玧看了一眼便道,“明日給送去前院吧。
”
“是。
”青容應聲。
這邊方玧放松下來後,正坐在屋裡喝茶,便聽得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就見元和面色不大好的走了進來。
“良娣,雁微和依蘭那丫頭打起來了,這會子鬧得厲害,雁微說依蘭偷盜主子财物,奴才不敢擅自決斷,故而來請良娣。
”
聽罷這話,方玧面色淡然,像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遭似的。
放下茶杯才淡淡道。
“雁微那丫頭不是個血口噴人的,不過這事兒既然鬧起來,也得查清楚了才行,你把她們兩個帶進來吧。
”
元和應聲,立即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