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熬雞湯
她就那樣瞪着一雙大眼睛,像是兩盞澄黃的油燈,真實而溫暖,像是生氣,又像是撒嬌地道:“傻瓜,在想什麼呢,跟個木頭一樣站在那?
”
是呀,我在想什麼呢?
說實話,吳應成自己都不知道,就在那一瞬間,他好像已經忘記了一切,忘記了自己還有前世,忘記了自己叫吳應成,看着她那雙充滿熱情和幸福的眼睛,就像是進入了夢裡一樣。
“我...,我沒想什麼?
”
可他什麼都不想想了,他怕一想就墜入那雙眼睛裡,他怕一想就會犯錯誤,他隻是用力穩住自己的心神,就像第一次見面一樣,盡量保持着禮貌。
“哦,對了,你,你怎麼來了?
”
張翠蘭走了過來,在那一瞬間,吳應成的腿竟然有些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不知道怎麼做,好像在面對什麼重大的決擇一般。
可她終于還是走過來了,帶着那種從不曾消散的、特有的竹子清香,“你還好意思說呢,王孃孃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
”
“我...?
”
吳應成突然發現自己變笨了,就像一隻呆鵝,隻知道哦呀哦的叫,他真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張翠蘭和自己是什麼關系,他不能确定,但他可以确定,張翠蘭和王素芬關系很好。
供銷社時,每次王素芬去,二人都會抓着手說好久的話,像是許久沒見的姐妹,吳應成那時沒有想那麼多,還問過王素芬這事,問她們兩個根本沒見過幾次面,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話說。
王素芬告訴他,人與人之間,很多時候都是要看緣分,緣分到了,自然就有說不完的話了。
他又問她,她們在說什麼,她隻是笑着,捂着嘴道:“你們男人在一起說女人,咱們女人在一起,當然是說男人了。
”
吳應成後來估計,這個男人肯定就是自己,因為她們兩個,一個是那麼的了解自己,一個是那麼的想了解自己,她們能有那麼多的話,也就不足為奇了。
後來,張翠蘭調到了縣城,二人見面少了,可上一次張翠蘭送自己回家時,二人在一起也說了許多,雖然不知道說的是什麼,但從王素芬昨晚說的話可以知道,她們的關系并沒有因為調離而發生什麼變化。
所以,今天這事的确是自己的錯,有錯就要認,除了那不能愛又不能分的錯之外。
吳應成承認了,非常木納地道:“對不起,我錯了。
”
“好吧,我原諒你了。
”她輕輕一笑,問道:“王孃孃怎麼樣了,沒事吧?
”
吳應成終于因為王素芬的事,從那種說不明白的心緒裡走了出來,歎了一口氣道:“大人沒事,可孩子沒了。
”
“什麼?
”
張翠蘭捂住了嘴巴,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沖。
吳應成這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在哭泣時,是那麼的惹人憐惜,因為她的哭就像她的笑一樣,總是那麼的純粹,沒有做作,也沒有掩飾,仿佛在告訴世人一件事。
她張翠蘭就是她自己,想愛就愛,想恨就恨,不會在意别人的想法,更不會因為别的想法改變自己。
她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拉着吳應成的手,“走,帶我去看看她。
”
吳應成感覺張翠蘭的手好溫暖呀,就像是那冬天裡的火籠子一樣,一旦被她抓住,就感覺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唐月婉的手正好想反,就像一根冰塊一樣,不管是冬天還是夏天,都是那麼冰涼,需要吳應成的手暖好久好久,它們才會變得暖和起來。
但是這雙手,他卻不想放開,因為他已經暖了一輩子了,早已經熟悉那種冰涼的感覺,熟悉它每一根手指的長度,熟悉它掌心上的每一條紋路。
想到這裡,他真想掙脫現在這雙手,可這雙手握的是那麼緊,緊得像是要用這種方式來表現自己緊張的心情一樣,緊得他也不由抓緊了他的手。
他們就這樣走着,在匆忙來往的人群中,并沒有人注意兩個小年青的這種行為,可吳應成卻感覺就這樣抓着她的手走過了一世,最後終于到了人生的終點,卻還不願意放開。
“王孃孃!
”
張翠蘭卻突然放開了,就像當初抓住一樣,都是那麼的突然。
她跑了過去,看着王素芬那張已經慢慢舒展的臉,吳培忠急忙讓道,就讓她們二人說話,而吳應成卻不由回握了一下手,然後又迅速放開。
不一會兒,王凱旋終于得到消息,聞訊趕來了,是吳應成來的時候打的電話,他想王素芬這個時候,應該需要一個兄長說會話。
王凱旋沒有責怪王素芬,也沒有責怪吳培忠,看着這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仍然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細緻地照顧着自己的妹妹,臉上終于露出那麼一絲絲欣賞表情。
可領導總歸還是喜歡訓話的,看完了王素芬之後,王凱旋又抓着吳應成訓了一會,訓他為什麼這麼久不去市裡找他,還把他當不當大舅,又訓他一天隻知道掙錢,連自己的媽都看不好。
一頓子訓完了,卻把勞動局裡那套房子的鑰匙給了他,說楊碧華正在家裡收拾、熬雞湯,讓他一會去拿,還讓晚上和吳應春就去那裡歇息,又說他還要回市裡開會,便急忙離開了。
吳應成事情是多,可這種時候也不可能馬上回去,送走了王凱旋,便帶着萬慶春去了勞動局,等帶着楊碧華回來,張翠蘭還有事情,已經走了,說是明天來。
三個月的孩子沒了,流了那麼多的血,已經相當于小産了,王素芬也想快點好起來,幫個忙什麼的,使命的吃,把張翠蘭帶來的豬蹄吃完了,也把楊碧華帶來的雞湯喝完了。
楊碧華這個大舅媽真是個好人,見着三個大男人,老老少少的,都是兩個黑眼圈,一看就是沒有睡好,便提出自己來照顧王素芬,讓吳應成他們三個男人回房子睡覺。
吳應成想着這病房裡都是女人,她照顧着反而方便一點,便勸走了吳培忠,吳應春還要回去看管收席子的事,便坐了老蔡的車先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張翠蘭又早早的來了,沒過多久,老萬也帶着孫翠蘭趕來了,這個兄弟還真不錯,為了這事,昨天一晚都沒有怎麼睡好,把原來準備兩天的宴席,也給壓成了一天。
王素芬一聽這話,感動的不行,急忙把張翠蘭介紹給了孫翠蘭,兩個人因為這個相同的名,雖然身份、地位、學識不一樣,可還是很快聊在了一起,三人又說又笑,談了起來。
一個明智的男人,見着女人們紮堆說話,都會識趣的離開,吳應成和吳培忠都是這樣的人,如此一來,老萬即便不是,那也得是。
出了門,三個大男人坐在一起發了一會呆,吳培忠咂巴咂巴嘴,抱歉的道:“小萬呀,昨天的事,是我們家的人對不起你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
萬慶春嘿了一聲,也不在意那麼多走來走去的人,道:“幹爹,你說啥呢,什麼你們家我們家的,大家能坐在一條闆凳上,那就是一家人。
昨天的事,我壓根就沒放在心裡,對了,你們走了之後,我還讓我去找了我過去幾個兄弟打聽了一下這唐德發,他家現在就他一個人了,三間爛房子。
要是幹爹你心裡有氣不過,今天晚上我們兩兄弟就去把他苟日的房子給點了,讓他臉上也臊一臊。
”
吳培忠愣了一下,緊接着歎了一口氣,“說不氣那是假的,可别人總歸也沒有什麼大錯,反倒是我,哎,不說這些了。
隻要你跟翠蘭娃子沒事就行,我們這一代的事,不應該扯上你們這一代。
”
吳培忠說着,看像了吳應成,“老大呀,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爸還是想你答應我,不要再去打這唐德發,行不行?
”
知子莫若父,吳應成還真想這麼做,但他也知道,吳培忠一直認為是他搶了王素芬,再加上擔心自己出事,是絕對不可能允許自己這麼做的。
“爸,我答應你,不去打他。
”
吳培忠這才放了心,道:“你們兩個先說會話吧,我出去走走。
”
吳應成也沒有多說什麼,做為一個男人,有些事情,總是需要自己來面對的,做為親人,子女也好、妻子也好,給他們一個安靜的空間就行了。
可萬慶春不願意了,“兄弟,咱爸心軟,可你怎麼也這樣呢,咱媽被唐德發這小子打成這樣,怎麼能這麼算了呢?
”
吳應成無奈得很,“可我已經答應爸,不去打唐德發了,你說能怎麼辦?
”
“簡單呀,燒這苟日的房子呀,這樣也不算打人。
”
吳應成是與人為善,但不是懦弱無能,王素芬被傷成這樣,說實話,讓他算了,他心裡也憋屈的不行。
但這房子不能這麼燒,要是出了人命,那可不是鬧着玩的,他還有一家子人要養,還有夢想,還有一個美麗的小鎮在像他招手,犯不着跟個光腳闆來個你死我活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