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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女為欲己者容

  如此一來,臨縣第一個以私人名義組織的車隊出發了。

  整整三輛車,每輛車上都裝滿了金黃色的席子,橙黃色的車燈,掃開山間的迷霧,照亮了崎岖的山道,一路向前,直沖縣城。

  可即便是如此,不平的山路,滿載的車輛,行進的速度還是很緩慢,等到了供銷社時,天已經大亮了。

  見着三車席子擺在門口,來往之人都不住打量、議論,紛紛朝吳應成看來,搞得他像個名人似的。

  但吳應成卻沒有名人應有的淡定和坦然,心裡慌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會都坐不住。

  倒不是怕見領導,而是怕見張翠蘭。

  整整十天了,也不知這個女同志怎麼樣,見了面之後,又該說什麼話,做什麼事?

  不能表現的太熱情,要不然隻會錯上加錯,讓誤會越來越深;也不太冷淡,别人那麼幫自己,這樣未免太不禮貌。

  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應該怎麼說,急得吳應成直把頭發抓成了雞窩。

  可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有些想起來很複雜,其實做起來很簡單;有些事情看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卻複雜得不行。

  吳應成下了車,正準備對着一顆大樹先演繹一番呢,一根指頭輕輕點了一下他的肩膀,轉頭一看,張翠蘭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十天沒見,她一張精緻而俏皮的臉龐,好像白淨了一些,迎着明亮的晨光和薄霧,給人一種晨露山花的感覺。

  清新、美麗、燦爛。

  “來了?

  一句問候,很是平淡,但又像是千年的等待,包含着說不出的深情。

  “來了。

  一句回答,很是輕松,但又像是沉重的車輪,将千言萬語碾成了碎片。

  “走吧。
”她輕輕的道。

  “好。
”他輕輕的答。

  一切都很輕松平淡,平淡到自然,輕松到好像二人已經過了一生一世,沒有一點隔閡。

  二人就那樣走着,一前一後,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好像很慢,又好像很快。

  “吳應成,你小子終于來了。

  沉默終于被打破,何玉書高興地跑了過來。

  吳應成長舒一口氣,迎了上去。

  “老班長,你們領導今天上班不?

  何玉書看了一眼吳應成身後的張翠蘭,嘿嘿笑道:“你小子來了,咱們領導不上班也不行呀。

  走,跟我來,我先帶着你去辦手續。

  吳應成沒有去深刻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也沒心思去理解,跟着何玉書進了日雜公司的院子。

  院子很大,因為業務需要,整個地面都用水泥打成了地坪。

  在最後面,有一排小房子,在最前面,則是一幢三層小樓,領導的辦公室就在三樓。

  進了辦公室,看着領導那張臉,吳應成在刹那之間,突然明白了何玉書剛才說的話。

  領導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女,剪着一款偏分式劉海的頭發,波浪卷的卷發發型,顯得很時尚。

  她身上穿着一件十分普通的的确良上衣,下面穿着一條喇叭褲,看着吳應成來,瞪着一雙大眼睛,細細地打量着她。

  這個動作,熟悉而難忘,很容易就讓吳應成想起了第一次見張翠蘭時,她的樣子。

  “你就是吳應成?
”婦女問道。

  “你是張翠蘭同志的媽?
”在那一瞬間,吳應成真想這麼問。

  因為婦女不管是氣質,還是長相,還是動作,都和張翠蘭極為相似。

  如果不是張翠蘭的媽,那肯定就是她的親姨。

  當然,吳應成不是那種分不清場合的人,更不是那種攀附權貴的人。

  盡量保持着一顆平常心,站在門口,禮貌地敬了個禮。

  “領導你好,我就是吳應成。

  那婦女眉頭微微一皺,眼睛微微眯起,也不知道是不滿意,還是在再次打量吳應成。

  “你是來辦理交席子手續的嗎?
”婦女又問。

  “對。

  “進來吧,把字簽一簽。

  婦女說着,又看着何玉書道:“小何,你也是他的擔保人嗎?

  何玉書微笑着點了點頭,“宋主任,我是的。

  “那進來吧,把你的名字也簽上。

  何玉書微微一笑,急忙跟上吳應成,并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他。

  吳應成被這一碰,立即明白自己的感覺沒有錯。

  眼前這個領導和張翠蘭,絕對關系不一般。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特色。

  領導子女往往都會來接領導的班,和領導在一個單位上班,也是比較正常的事。

  但在公布之前,絕對不會讓外人知道這些情況。

  可要是遇見張翠蘭這種情況,那就成了避而不能避的事情。

  為了保證公正,單位通常會将子女下放到比較偏遠的地方,或者不同的單位。

  等到他們業績突出,有資格升上來時,才會被調到同一個單位工作。

  所以,在這個年代,領導的子女不但沒有多少優勢,反倒是會有不小的劣勢。

  不但在那場浩劫中,遭受了莫須有的痛苦,在工作上,往往還需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能取得相同的成就。

  這樣想着,吳應成已經走到了宋主任辦公桌前,近處一看,除了歲月的風霜,嘴唇、鼻梁、眼形、臉形都和張翠蘭十分相似,完全就是二十幾年過後的她。

  她伸出一隻修長,但有些粗糙的手,推過來一張紙,上面印有相關條款,還有擔保人及本人簽字。

  而在擔保人那一欄中,張翠蘭的名字,已經早早簽在了上面。

  吳應成心髒撲痛一跳,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

  雖然長相極為相似,但在剛才,他還抱有那麼一絲僥幸心理,二人可能隻是長得相似罷了。

  可這種紙,其實就是這個時代的合同,不是一般人,就能把名字先不先簽在上面的。

  因為一旦這樣做了,就極有可能給擔保人帶來意想不到的災禍,除非擔保人非常相信掌握着這張紙的人。

  “難道說這人真是她的媽?
我這一簽,不會...。

  吳應成拿起筆,感覺手上無比的沉重,竟然不由有些發起抖來。

  何玉書一見,急忙咳嗽一聲,宋主任一見,那緊皺的眉頭,卻是不由舒展開來。

  也不知是滿意,還是皺得太久,有些累了。

  不管怎麼說,吳應成還是簽了。

  這可是錢呀,可是他失現夢想的最大助力呀。

  在它面前,任何事情都不應該做過多的考慮。

  宋主任倒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把相關規定,包括席子等級、數量、付款方式等講了講。

  這個時候,《關于城鎮勞動者合作經營的若幹規定》還沒有頒布,所以像吳應成這種個體戶,還不能刻圖章。

  宋主任讓吳應成最後确認,以示公正自願,并按了手印,便讓二人出去了。

  “小子,你難道沒有發現嗎?

  到了樓梯轉間處,何玉書瞪大眼睛看着吳應成,像看着一個二百五一般。

  吳應成自然不願意承認,或者說,他都不知道應該承認什麼。

  承認自己發現宋主任就是張翠蘭的媽,還是承認自己根本就對張翠蘭沒意思。

  可如果真沒有意思,又何必特意表明沒意思呢?

  “發現什麼?

  “咱們的宋主任,和張大妹子,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

  吳應成保持着最後的沉穩,一面低着頭繼續往下走,一面道:“長得像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你不也和咱們班語文老師長得很像嗎?

  何玉書一把抓住了吳應成的胳膊,走到下一步樓梯,擡頭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你小子再給老子裝!

  你敢說你小子看不出來,咱們宋主任,其實就是張大妹子的媽?

  吳應成知道,他雖然有着二十二歲的身體,但心理年齡其實已經是六十二歲了。

  已經能用理智壓制住體内的荷爾蒙刺激,不應該像這個年齡一樣,容易激動、容易沖動,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可在這世間,萬般皆可控制,除了一個東西,那便是情。

  雖然隻和情緒隻差一個字,但對一個真真切切的人來說,卻是大不一樣。

  情緒是一時的,是可以控制的、發洩的,但情不一樣,它可以發洩,卻不能控制。

  就像一顆心裡的樹苗,無論是誰,都無法阻礙它的成長。

  可自己對張翠蘭的情,又是什麼情呢?

  是愛情嗎?

  如果是,那自己還怎麼對得起前世的媳婦?

  是友情嗎?

  如果是,它為何來得又是如此的熾烈?

  “别問我,我真不知道!

  吳應成用力一掙,推開了何玉書,咚咚地跑下樓去。

  何玉書摸了摸腦袋,一臉的不明白,“這個瓜娃子,腦殼裡進乒乓了嗎?

  想了想,很快又明白了。
“切,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學女人害羞呢?
喜歡就喜歡嗎,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吳應成跑下了樓,卻連大氣都不敢去。

  張翠蘭就站在後面那排房子旁,和一個穿着中山裝的男人說着什麼。

  那樣子,沒有與他相處時的随意和主動,有的隻是這個年代女子特有的矜持,還有盡量保持新潮的不适應别扭。

  女為悅已者容!

  不知為何,吳應成腦子裡鑽出這麼一個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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