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坐收漁利
可也不能說,張翠蘭就不擔心自己,更不能說她這種做法就是無情,因為她的眼睛裡,明明就是信任,明明就是有一個人承擔等待和孤單的勇氣。
隻是這兩種感情,誰才更難得、更珍貴呢?
吳應成沒說什麼,因為他不知道說什麼,隻是反手握了一下她的手,溫暖地像隻兔子,然後輕輕放開,跟上了前面的胡德庸。
這種沉默一直沿續着,一路走來,誰也沒有說話,等到了二樓,胡德庸這才開了口,指了指一個太師椅道:“吳應成,你,你先坐一會吧。
”
吳應成也不客氣,他知道胡德庸還有底牌沒出,他也知道胡德庸對自己的底牌沒有信心,他也還有底牌,但出的牌已經讓他信心十足。
他并沒有表現出得意,而是坐在太師椅上,看着胡德庸,真誠地問道:“胡老闆,請問你要對的質在哪裡,需要我做些什麼來配合嗎?
”
胡德庸咳嗽一聲,心慮的已經有些發慌,他一生緻力于古董研究和售賣,追求就是一個真正古董人的意境,名正如陶瓷,雖埋土中萬年而不腐,身正如寶劍,雖藏匣中千年而不鈍。
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用一已之名,震宵小于百裡之外,用一身正氣,壓妖魔于萬窟之中,這也是他玉和齋得以立足百年的根本。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面對自己和抓到他現形的小王,不但表現出絲毫懼色,還有故作冷靜的慌張,反倒是主動要求起對質來。
他這一身正氣,還有那種說不出的包容和從容,好像自己才是那等待審問的賊,他才這決定他人命運的主一般。
“你,你真沒有偷我店裡那套五子登科狀元杯?
”
吳應成微微一笑,“胡老闆,我那朋友劉建國常說,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可我還想再加一句,知人者,不問人。
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該做的事我也已經做了,我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小賊還是君子,胡老闆你心中自然有數,又何必再來問我?
”
“這...?
”胡德庸被問得一時無言以對,思慮片刻,轉過臉對着小王道:“你快去給小唐撥個電話,就說事情已經清楚了,讓他們不用急着趕來了。
”
小王一臉驚訝地問:“可是老闆,咱們什麼都還沒有做呢,怎麼就清楚了?
”
胡德庸看了一眼吳應成,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位吳先生說的沒錯,知人者,不問人。
我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見過的人何止數千,如果連這麼一點事都分不清,而是要去依靠現代化的偵測手段來偵測,我以後還怎麼在這行混呢?
”
“我明白了。
”
小王說完,到裡屋打電話去了。
胡德庸站起身來,深深鞠了一躬,“吳先生,我沒查明原因,便派人來找你麻煩,的确是我不對,還請你原諒,至于那套失竊的茶具,我也不想追究了,就當作是給你的賠禮吧。
”
知錯能改,君子也。
吳應成腦子裡,又閃過劉建國的形象,如果他在這裡,肯定會這麼說,可他也不是睚眦必報的主,而且這始作俑者也不是胡德庸。
“胡先生,我朋友常說,君子不奪他人所愛,這茶具既然是你的藏品,如果你想贖回,我随時歡迎。
哦,如果我沒記錯,好像是五十塊錢,到時你來,我絕不加一分錢。
隻可惜這真正的行竊栽贓之人,坐收了漁翁之利不說,還讓你我誤會至此,這口氣如刺在喉,不拔出來的話,着實難受的不行呀。
”
“吳先生,你...。
”
胡德庸眼中閃過一道火苗,他何嘗不難受呀,丢了藏品不說,還和這樣一個冷靜沉穩的年輕人失之交臂。
關鍵的是,還指不定這人會做什麼過火的事,要是不找出來,他今晚是絕對不可能睡得着的。
“你願意幫我找到這個人嗎?
”
吳應成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犯我者,雖藏必挖,雖深必究,既然人都來了,絕不可能讓這事就這麼算了。
“如果胡先生不棄,在下願意助一臂之力。
”
胡德庸有感謝也有激動,對于一個老藏家來說,那套杯子也不是那麼珍貴,貴就貴在這種恩怨分明、行俠仗義的品質。
特别在這個信仰缺失,好人暫落下方,正義剛剛蘇醒的時代,它就像一顆閃閃發光的夜明珠,混在一堆黑色中的雜石亂砂之中一般,雖然隻透了那麼一點光,卻給人以希望,讓人不得不去探尋。
在這一刻,他已經放下了一個商人應有的戒備,展現出了真實的自我,要用真心來面對眼前的年輕人,他想他也值得這麼對待。
“吳先生,那咱們現在就去市公安局。
”
“好。
”
幾人出了門,正好遇着急急而來劉建國,這小子一見着胡德庸帶着那麼多跟着吳應成,還以為是要押他去公安局,立時炸毛了,拿起手裡的盒子便要去砸胡德庸,吳應成急忙一把拉住,把事情原原本本解釋了一番。
“呵呵,胡老闆,那咱們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吧?
”聽完解釋,劉建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胡德庸也不生氣,道:“劉先生,我早聞令尊古稀得子,乃是天賜鴻福之人,今日有幸結識,實乃三生有幸呀。
”
劉建國道:“胡先生所言謬矣,天賜之福,如春雨化露,不為我一人,我福之鴻,不為天賜,而是我家東家所賜。
”
胡德庸哈哈笑道:“劉先生所言甚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的确不會偏愛某人。
先生能淺龍遊天、落虎歸山,的确有賴吳先生這樣知書達禮、正直睿智的君子。
隻是胡某福淺,沒能早日結識吳先生這樣的君子,實乃今生之憾呀。
”
“二位先生,咱們能不能先去公安局,先把這事弄清了再說别的呀。
”
吳應成被二人一唱一和誇的臉色通紅,張翠蘭則是一臉幸福,沒有女人不會高興别人誇自己的男人,特别是男的。
胡德庸一笑,“我剛剛說什麼了,吳先生就是睿智,走,咱們這就去把這個小人給揪出來。
”
叢南市這個時候還沒有那麼大,到公安局的路并不遠,走路的話,半個小時就到了,可胡德庸說這事因為他不明是非而起,非要叫上三個三輪車,拉着去公安局。
他和劉建國坐一個車,小王和之前被吳應成踢到裆部的小莫一起,張翠蘭這個女的,自然隻能跟吳應成一起了。
一路人,六人各說各說的,一面讨論着這人是誰,一面看着兩邊的街景,感覺十幾分鐘便到了。
公安局的小唐和胡德庸認識,這會正要來找他查辦這事,見着他帶着人來了,先按程序尋問了事情經過,又把那本書拿到化驗室去化驗。
因為胡德庸是幹古董的,知道指紋會被後面的接觸者破壞,所以一直保存的很好,很快便有了結果。
隻是這個年代,龍國指紋庫還不是很完善,小唐便讓胡德庸說一說結仇的人,可胡德庸這麼多年來,向來是與人為善、恩怨分明,也沒有與誰結什麼仇,想來想去,也沒有懷疑對象。
吳應成想起之前老朱的提醒,又根據這人做事手段,心中卻有了懷疑對象,道:“警察同志,我想說句話行不行?
”
小唐知道胡德庸的為人,而胡德庸又差不多知道了吳應成的為人,所以小唐對吳應成的印象非常好,道:“吳應成同志,你有什麼盡管說就是。
”
吳應成道:“我們做古董這一行的,好就好在做的人少,沒有什麼競争對手,壞也壞在人少,總有人想跟你死磕,我覺得咱們可以從另外兩家店的人查起。
”
“哦,我想起來了。
”
吳應成這一提醒,胡德庸這個劉建國有幾分相似的學究性人物,終于想起來了一件事。
“上個月十号,百寶齋的溫慶候想買我收藏的百子報喜盆,被我拒絕了,上上周他又厚着臉來非要買,被我罵了一頓。
他當時說了一些狠話,我隻以為他是氣着了,也沒有怎麼注意,現在想來,說不定跟這事有關。
”
小唐雖然是警察,但隔行如隔山,并不知道這裡的面聯系,問道:“他是想要你的百子報喜盆,要偷也是偷這盆呀,怎麼會偷你的五子登科杯呢?
”
胡德庸也被問得一頭霧水,摸着額頭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吳應成想了想問道:“胡先生,這百子也是子,這五子也是子,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系呀?
”
一說起古董,胡德庸又來了精神,道:“不錯,這五子登科杯、百子報喜盆,還有九子賀壽瓶,本都是晚清收藏家完顔景賢先生收藏的藏品,家父機緣巧合下購得。
這三件藏品之中,五子登科杯隻為一般藏品,所以我放在店裡,而這九子賀壽瓶次之,我放在二樓觀賞,唯有這百子報喜盆與百芬鬥豔盆齊名,價值極高,所以我...。
”
胡德庸說到此處,才意識到自己一時說的太嗨,差點透露了這寶貝的藏處,呵呵一笑道:“這個我就不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