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軒做了炸醬面，香噴噴地端上桌，招呼錦書來吃飯。

　　錦書看他沒那麼嚴肅了，以為他冷靜下來了，就嘗試勸道：

　　“這個腫瘤，主任應該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其實發病率也挺高的，很多孕婦都有類似的情況。
”

　　“嗯。
”

　　“既然是常見病，那你也該知道，惡性的概率是非常低的，一萬個裡面隻有那麼三兩個，也沒必要太恐懼。
”

　　“嗯。
”

　　“我身體這麼好，一定能沒事的，退一萬步說，我就是那萬分之一的倒黴蛋，它擴散也不會那麼快。
”

　　林毅軒不做聲，握着筷子的手指骨節變白。

　　“等我堅持個一兩個月，孩子們就多一分希望，等你回來，我會好好的，孩子們也都平平安安，多好啊。
”

　　“小錦。
”

　　“嗯？
”

　　“你的萬分之一，對我來說就是百分百的絕望。
”

　　“......”能說善道的錦書沉默了。

　　她無言以對。

　　眼見着他油鹽不進，錦書隻能使出殺手锏。

　　“這個，我夢裡其實經曆過。
”

　　“又要編故事？
”林毅軒被她騙怕了。

　　他老婆戰鬥力太強了，拉幫結派，弄了那麼多人，做局圈他。

　　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被她控制得溜溜轉，她要是做起局來，真的很難被發現。

　　他如果不是運氣好，也會被她騙。

　　“這次是真的！
我要是騙你，就讓我出門被車——唔！
”

　　錦書的嘴被他捂住。

　　“不要亂說！
”

　　“我說真的，我夢到自己生一琛的時候，也有過這個瘤。
”

　　二人都知道，錦書說的夢是什麼意思。

　　“然後呢？
”林毅軒嚴肅地問。

　　錦書就把前世她是怎麼打算打胎的，又是怎麼做胎夢的，都給他講了。

　　林毅軒聽完，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

　　“我是個......唯物主義者。
”

　　“？
？
？
”

　　“我不信這些。
”

　　“啊！
！
！
”錦書氣到尖叫。

　　站起來對着他拳打腳踢，花拳繡腿。

　　“姓林的，你這個肉爛嘴不爛的犟種！
我怎麼給自己找了你這麼個活爹！
”

　　能把小于總氣成這樣，他也是個人才。

　　“你現在跟我說什麼都沒用，你有騙我的前科，我不信你。
除非你讓一琛也托夢給我！
”

　　林毅軒擺出一副不可商量的嘴臉。

　　錦書氣的輪着拳頭就要鑿肚子，他趕緊握着她的拳頭。

　　“你給我乖乖去比賽知道嗎？
你不去，我一天三頓打你孩子，不用腫瘤擴散，我自己給它打散了！
”

　　“你敢！
”

　　“你試試我敢不敢！
林毅軒你要耽誤我孩子爹揚名立萬，你就是我心裡的罪人，你守着我能幹什麼，腫瘤擴散你給我收屍啊？
”

　　“閉嘴！
”聽到她說收屍，林毅軒的臉都白了。

　　“我就不閉！
生老病死，這你難道不比我透徹？
比起我這顆風險不大的腫瘤，你的工作危險更大吧？
”

　　“那不一樣。
”

　　“哪裡不一樣了？
好，你怕我說死，那我不說死，我跟你說生，你知道嗎，我比任何人都想活着，我有理想有未了的心願，更重要的是，我有你，還有他們。
”

　　錦書抓着他的手，兩隻手疊在一起放在肚子上。

　　“還有愛着我的家人，這些我以前沒有，你要相信，我比任何人都有求生欲，我想好好活着。
如果你不去比賽，你在我身邊，能讓瘤子消失，那我肯定不留你。
”

　　林毅軒的喉結滑動了下，收緊摟着她的手臂。

　　如果此刻是永恒，該多好。

　　“你我都知道，你留下什麼都改變不了，隻能增加我的愧疚感，對我的身體并沒有好處，婦科腫瘤拼的就是心态。
”

　　“可是，我想為你做些什麼，不，我是想為我自己。
”林毅軒在這一刻意識到，原來愛是一個人的事。

　　他做的這些，不是為了錦書，他是為了他自己。

　　愛她，是他一個人的事，與她無關。

　　“我懂你，正如你也懂我。
我希望你去，你在外面，我對未來有期盼，對我的身體是有好處的。
”

　　愛，責任，使命，這些複雜的東西夾雜在一起，他身不由己。

　　肚子裡的寶寶适時踢了一腳，剛好踢在林毅軒的手上。

　　“你看，孩子也同意我的想法，毅軒，我會盡我全力帶着孩子們渡過這個難關，如果我真的熬不過去——”

　　“不許說。
”

　　“你逃避的事，不會因為你恐懼而不存在，讓我說。
”錦書拉下他封着她嘴的手。

　　“如果，我們都不想面對的那種情況真的發生了，我沒熬過去，但孩子們還是有很大概率活下去的，你要替我去愛他們，教育他們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
”

　　“我不要，沒有你我什麼都不要。
”

　　“如果有天，你也遇到跟我一樣的情況，我也會這麼要求自己，我們享受了愛情的甜蜜，就要承擔愛的責任，這是我們逃不開的義務，你去比賽，也是這個道理。
”

　　部隊培養林毅軒，耗費了大量的資源。

　　現在是他為國争光的重要時刻，他怎能臨陣退縮？

　　“錢财家世，這隻是我們給孩子的一小部分财富，真正寶貴的是精神，就像你父親，他的身體消失了，但他寶貴的精神由你延續下來了，同樣，我們的孩子也要延續我們倆的精神。
”

　　生生不息，代代相傳。

　　“小錦，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林毅軒摟着她，長歎一聲。

　　“我從沒要求過你為我做什麼，這次算我求你，你說我恃寵而驕也行，說我持愛行兇也好，為了我，你要去。
我這麼做也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自己。
”

　　他說愛是一個人的事，錦書也這麼想。

　　她愛他，希望他變得更好，這也是她一個人的事。

　　如果前世叱咤風雲的将軍因為她的存在變得畏手畏腳，那她還不如不出現。

　　這一晚，林毅軒摟着錦書，連呼吸都是疼的。

　　恍惚間，他做了個夢。

　　他看到了一個女人，二十多歲的年紀，明明是沒見過的模樣，但他就是有預感，這是他媳婦。

　　夢裡長得不一樣的錦書似乎正處在創業初期，而且她懷孕了。

　　林毅軒眼看着夢裡的她一個人為了籌資金挺着肚子忙忙碌碌，累了就坐在路邊啃涼燒餅，急得他心急如焚，來回環視。

　　他呢？

　　他為什麼不在她身邊，為什麼讓她吃這麼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