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也是？
”陳哲宇一時詞窮，腦子亂極了。

　　“對。
”蘇清雲肯定地點點頭，“是老師讓我來找你的。
”

　　陳哲宇下意識的反應是不相信，他和老師已經好幾年沒有聯系過了，怎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自稱是老師的學生來找他呢？
況且，老師已經沒做老師了，怎麼還會收學生呢？

　　但是看着女孩清澈見底的眼神，陳哲宇又說不出懷疑的話來，一個小姑娘也沒有理由繞着圈子來騙他吧？

　　“老師讓你來幹什麼？
”他問道。

　　“老師讓我給你帶了樣東西。
”蘇清雲從斜挎的包裡拿出兩個厚實的筆記本,遞給他。

　　“這是什麼？
”陳哲宇接過本子，疑惑地翻開，一眼下去便愣住了。

　　筆記本上，密密麻麻都是老師的字迹,上面寫了好多的公式定理推論，不像是人有計劃地寫下的，倒像是日常的随筆，想到什麼便寫上去什麼。

　　蘇清雲笑着解釋道：“這是都是老師這幾年來的一些研究推論，他知道我要來這裡，便讓我把這些轉交給你。
”

　　“老師知道你現在在從事教育工作，所以希望這些東西能夠對你有幫助，他對我說，你是他的學生之中,少有的真正熱愛數學的人，所以即使他未能繼續教導你,也希望你能在數學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永遠不要放棄。
”

　　陳哲宇看着着兩個本子，上面的每一個數字每一個符号都是老師的心血，他卻就這麼輕易地給了他，為的不是其他，隻是希望他能越來越好。

　　可被老師惦記着的他又做了些什麼呢？
日複一日，渾渾噩噩地過着日子，有着好機會擺在面前卻隻想着危險畏縮不前，他幾乎放棄了數學。

　　他真的……愧對老師的一番心意。

　　他一隻手将本子狠狠印在心口，另一隻手捂住臉，陳哲宇蹲在地上，被遮住的臉上滿是痛苦和悔恨，晶瑩的淚從指縫瀉出，整個人身體顫抖起來。

　　“師兄，你還好嗎？
”蘇清雲吓了一跳，急忙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
”好半晌，陳哲宇才回話，他擡起頭，雙目泛紅，“老師，他……還好嗎？
”

　　“挺好的。
”蘇清雲點點頭，“他現在就守着圖書館，每日看看書，喝喝茶，日子倒也不錯。
”

　　楚先明是知足常樂的性子，從來沒有在蘇清雲面前表現過對生活或者當下境遇的不滿，是個生性豁達的人，高山和低谷，對于他來說都是人生必經的路。

　　陳哲宇聽到老師過得不錯，心情總算是平複了一些，他重新做回蘇清雲身邊，語氣已經親和了幾分，“那你跟老師是怎麼認識的？
”

　　“當然是在圖書館借書的時候認識的，我當時借了許多數學類的書籍，老師一時好奇就給了我一些他自己出的題做……”蘇清雲慢慢講起她和楚先明認識的經過。

　　陳哲宇笑，“老師就是這樣，他喜歡誰看中誰的天賦就會不停地給别人出題。
”

　　“對。
”蘇清雲也笑，“後來老師就收了我做學生。
”

　　她慢慢講了很多跟楚先明之間的相處和趣事，陳哲宇皺着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挺好的。
”陳哲宇臉上挂着放松的笑容。

　　蘇清雲看了看時間，不早了，“那師兄，我就先走了。
”

　　“好。
”知道她還有正事，陳哲宇沒說什麼。

　　陳哲宇看着她的背影漸漸遠去，他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你去哪兒了？
剛才那姑娘誰啊？
”同事見他回來，擠眉弄眼道，“不會是誰給你介紹的對象吧？
”

　　“胡說什麼呢？
”陳哲宇皺眉，頓了頓又道，“你剛才說的那個什麼數學人才組，怎麼報名？
”

　　同事瞬間瞪大眼，“你想好了？
改變主意了？
”

　　“嗯。
”陳哲宇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也該去努力一把了，不止為了老師的殷切希望，更為了曾經那個年輕的、風華正茂的、熱愛數學的自己。

　　蘇清雲回到百貨大樓，季越正在門口等着她。

　　“事兒辦完了嗎？
”

　　“嗯。
”蘇清雲看他手裡的袋子，“你買了什麼？
”

　　“随便買了點兒。
”季越道，“還有你的書。
”

　　他從袋子裡拿出兩本最新的數學雜志給她。

　　“最新一期的，太好了！
”蘇清雲驚喜道，“多少錢？
我給你。
”

　　季越也沒推辭，說了個數字。

　　“走吧，回去吧，不然秦老師又要念叨我們了。
”蘇清雲道。

　　“好。
”

　　兩人正要離開，就聽見旁邊一聲驚呼。

　　“抓小題啊！
”

　　蘇清雲下意識循聲望去，隻見到一個黑衣男人手裡拿着個包從遠處跑來，後面還跟着一個女人拼命地追着他。

　　等看清楚那個女人的臉，蘇清雲已經身體快過腦子伸出了腿，剛跑到面前的黑衣男人腳下一絆，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他惡狠狠地瞪了蘇清雲一眼，正想繼續撒腿就跑，蘇清雲已經閃電般地出手，左手抓住了他拿包的右手，腳一斜，整個人扭身弓腰，借力打力，男人被一個過肩摔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男人被摔懵了，手裡的包也掉了，蘇清雲慢條斯理地撿起包，女人剛好氣喘籲籲地趕到。

　　“我讓你偷我的包！
讓你偷我的包！
”女人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恨恨地踹了男人兩腳。

　　男人痛得在地上蜷縮着，女人才把目光移向蘇清雲兩人。

　　“咦？
”女人奇怪地咦了一聲，眼神帶着驚喜，“妹子，是你們倆啊！
”

　　蘇清雲臉上帶笑，“大姐，沒想到這麼巧。
”

　　這女人正是上次她和季越在火車上認識的那個軍嫂，王茹，省城這麼大，沒想到又再次碰見了，還真挺有緣分的。

　　她把包還給王茹。

　　“那可不，你們倆又幫了我。
”王茹笑得爽利，“還不知道怎麼謝你們呢？
”

　　“順手的事兒，不值當說謝。
”蘇清雲随口道，她打量了一下王茹。

　　她的神情明顯比初來省城的時候大方得多了，想來是在這邊過得不錯，人的精神頭兒也起來了。

　　“那哪兒成啊？
”王茹不贊同道，“既然遇見了就是緣分，要不，咱一起吃個飯？
”

　　“這……”蘇清雲有些猶豫。

　　兩人正聊着，街上巡邏的公安到了，見躺在地上起不來的男人皺了皺眉。

　　“這是怎麼回事兒？
”

　　“公安同志，這人剛剛偷了我的包。
”王茹連忙道，生怕公安誤解了什麼。

　　“偷包？
”公安眉頭一皺，臉色更淩厲了幾分，“把人拷上。
”他身後的小公安立刻将地上的男人拷上了。

　　“這是我的身份證明。
”王茹拿出自己的身份證明。

　　公安掃了一眼，看到上面的随軍家屬四個字後有些驚訝，面色立馬柔和下來，“您放心，我們會查清楚給您一個交代的。
”

　　視線落在那個小偷身上後，公安的表情又變成了山雨欲來的樣子，眼神淩厲得可怕，連軍屬的東西都敢偷，膽子也太大了！

　　三言兩語弄清楚事情經過之後，公安把人帶走了。

　　王茹看着兩人，又道：“走吧，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
”

　　“這……”蘇清雲有些猶豫又不太好拒絕。

　　季越看了看時間，“還早，咱們找個地方坐一下，飯就不必吃了。
”

　　“那也行！
”王茹點頭答應，“妹子，還是你對象爽快。
”

　　啥？
對象？
蘇清雲腦子轉了轉才想起自己當初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有否認王茹猜測的自己和季越是情侶關系的事兒。

　　季越也想起來了，略微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眼，耳尖泛紅。

　　王茹倒是沒注意到兩人的不對勁。
找了個茶館，三人坐下，一人點了一杯茶。

　　茶香清冽，茶煙袅袅。

　　“你們怎麼又來省城了？
”王茹記得上次他們說是來省城辦事的，這都這麼久了。

　　蘇清雲：“我們是學校派來參加比賽的。
”這沒什麼好隐瞞的。

　　“那你們成績一定很好。
”王茹豔羨道，她沒讀過什麼書，就羨慕那些有知識文化的人。

　　“還好。
”

　　“今天還是多虧了你們倆。
”王茹心有餘悸道，“我這包裡裝的可是我全部家當了，這要是丢了，我得哭死。
”

　　“應該做的。
”就算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力所能及的程度蘇清雲也會幫忙的。

　　“茹姐。
”蘇清雲換了個親近的稱呼，“你現在應該在這邊安定下來了吧？
”她還記得當初王茹初來乍到時那茫然無措的樣子。

　　“安定什麼啊？
”王茹揮了揮手，說到這個她臉上就帶上了愁容。

　　“怎麼了？
”

　　王茹歎了一口氣，“我本以為我來了省城，就可以跟我愛人安定在這邊生活了，誰知道部隊的命令來得那麼快，我愛人他們連隊要調走了，我這次來就是準備一些東西的。
”

　　“畢竟那邊又偏又遠，買東西也不方便，雖然部隊會保障我們的生活，但是該準備的還是得準備。
”

　　要調走？
蘇清雲有些驚訝。

　　“是調去哪兒？
”蘇清雲問出口了之後才發覺有些不妥，忙道，“不方便說的話不用說，抱歉。
”

　　“害，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又不是啥機密。
”王茹滿不在乎道，“說是調到新省那邊哪個農場去，具體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
”

　　新省農場？
蘇清雲和季越對視一眼，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