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發電報是按字數算錢，一個字三分半錢，這裡十三個字，加起來就是四毛五分半錢，屬實是不便宜，但在這個電話不普及的年代，這已經是最快的通訊方式了，差不多六個小時左右能送達到對方那裡。

　　電報發了，蘇清雲看了看時間，還算早，既然出來了，兩人就在外面随便吃了點東西才回去。

　　兩人的工作漸漸上了正軌，上午忙自己的收錄機，下午去實驗室幫忙，兩不耽誤，日子過得非常充實，如此一星期之後，兩人才終于有了一下午的休息時間。

　　“我準備出去逛一下，你要去嗎？
”蘇清雲問季越。

　　季越點點頭，“走吧，我陪你，反正也無事可做，出去放松放松也好。
”

　　出了研究所之後，蘇清雲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坐上了去青北街的公交，下了車之後，又彎彎繞繞地走了好長的一段路，得虧是蘇清雲記性好，否則還真不一定能找到地方。

　　許是剛過完年沒多久，大家手裡都沒多少錢了，購買欲望下降，青北街的人流量明顯比她上次來的時候要少得多。

　　蘇清雲邊走邊小聲跟季越介紹：“這邊是省城城東，這條街是這邊比較出名的黑市，賣什麼東西的都有，你要有想買的東西也可以看一看。
”

　　季越目光掃過略顯空蕩的大街，皺眉不解，“省城的黑市這麼大膽，直接開到這些街上？
”

　　他不是不知道黑市的存在，隻有有居民所需，小到洛水鎮、大到京城，黑市這種東西都永遠不可能消失，即使哪段時間風聲緊也不過是大家避避風頭，等風聲過去了照樣死灰複燃，長此以往後，上面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隻是黑市這種一般都在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地方，怎麼會大剌剌地開在街上？
這未免也太嚣張了。

　　“當然不是。
”蘇清雲搖搖頭，“你放眼看過去，你能看到什麼，就隻有人而已，他們很謹慎，幾乎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隻有熟悉的人才知道第二天開市的地方在哪兒。
”

　　“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些手段他們玩兒得熟着呢。
”

　　季越恍然，他就說嘛，難怪。

　　“那咱們現在是去哪兒？
”他們肯定不是熟客，怎麼會知道開市的地方在哪兒？

　　蘇清雲站在青北街中間的十字路口，目光淡淡，“我們得先找個人。
”

　　她随意拉了個路人問路，“阿姨，您好，請問一下青北街西街32号怎麼走啊？
”

　　被攔住的大媽本來神色警惕，見是兩個人畜無害的年輕人之後也放松了下來，她指着一個方向道：“你們往那前邊兒走到底，再左轉後右轉，大概兩百米就到了。
”

　　“好嘞，謝謝您。
”蘇清雲笑容燦爛地道謝。

　　兩人開始按照大媽說的路線走了過去，約莫十來分鐘，就到了地方，青北街西街32号，是一處平房，看着絲毫不起眼。

　　蘇清雲看看左右無人，才擡手敲了敲門，兩聲，再三聲，兩聲，再三聲。

　　屋内沉默了一會兒，傳出一個男聲，“誰啊？
”

　　“王叔叔，是我，清雲。
”蘇清雲壓着嗓子道。

　　清雲？
屋内的王猛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後連忙開了門，見站在門口俏生生的女孩兒，他驚訝地瞪大了眼。

　　“清雲，你咋來了呢？
你爹呢？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季越。

　　“王叔叔，我爹這次沒來，他讓我來找您。
”蘇清雲笑着道，“這是我同學，沒事的。
”她的意思是告訴王猛季越可以信任。

　　“王叔，您好，我叫季越。
”季越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先進來吧。
”王猛道。

　　兩人進了屋，王猛連忙給他們倒了糖水喝，見兩人喝了水，王猛才疑惑道：“你爹怎麼讓你來找我？
他那邊出什麼事兒了？
”

　　“沒什麼事兒，王叔，我爹就是暫時一段時間不會來省城這邊了，他之前交代你的那些您也可以暫時不用着急了。
”蘇清雲道。

　　上次自行車被查之後，車隊那邊暫時不敢再有什麼小動作，無利可圖的蘇愛民自然也沒再去車隊那邊。

　　早在蘇愛民跟着車隊第一次來省城的時候，就找了王猛，兩人商議，一人找貨，就是那些首飾發卡之類的小東西，還有一些輕薄的衣料，一人運輸出貨，錢四六分，蘇愛民占四，畢竟出貨的風險更大，而且也隻有他才有這個條件辦成。

　　截至到現在，兩人合作已經賺了不少錢了，要不是那自行車被查了，蘇愛民一個月至少跑三次省城，賺錢是會上瘾的。

　　蘇清雲雖然沒有說得多明白，但王猛不是蠢人，已經懂了她的意思，他了然地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

　　剛好，最近青北街這邊風聲也緊，現在還敢出來賣東西的沒有幾家了，他手裡也沒有收什麼存貨，暫時消停一下，避避風頭也行。

　　“那我就放心了。
”蘇清雲松了口氣。

　　時代的局限性就在這裡，想要聯系一個人并不容易，洛水縣和京城相隔甚遠，就怕消息不互通，出了什麼差池就不好了。

　　來之前，蘇愛民特地把她叫到一邊，讓她來找王猛，雖然他之前也用電報的形式隐晦地通知了一下王猛，但到底面對面說了會更放心。

　　“清雲，那你們今天這除了來找我還有事兒嗎？
”王猛問道。

　　蘇清雲：“我還想買點東西。
”

　　難得來省城一次，總得給家裡人帶點東西回去吧，再則說了，她還要去齊家做客，總不好空着手去，今天來青北街這邊，也是想逛逛。

　　“王叔，今天有人在賣東西嗎？
”

　　“有。
”王猛點點頭，這雖然風聲緊，但到底還是有想掙錢的人，頂風作案。

　　“那您能帶我們去一下嗎？
”光憑他們自己找肯定是找不到的。

　　“這沒問題。
”王猛點點頭，“都不算個事兒，你來省城，我這當叔的之前也不知道，這肯定得招待你。
”

　　“走吧。
”

　　三人出了門，王猛鎖好門，帶着兩人開始鑽小巷子，又是無數的七拐八饒之後，終于到了目的地。

　　“就是前面那小巷子裡，咱們注意點，一旦看着不對，趕緊撤。
”王猛囑咐道。

　　“我明白。
”蘇清雲慎重地點點頭。

　　照例是對了暗号之後才進門，蘇清雲一進門眼神就掃完了全屋，她挑了挑眉，這分明是上次北邊兒，她跟她爹撿了收音機漏的那家。

　　“猛子，你這一帶就這麼多人來，真是怕别人看不着是吧？
”還是上次那個小年輕，還沒看清王猛帶的客他就不耐地說了一句。

　　最近本來就風聲緊，這三個人不是明晃晃的目标嗎？

　　“孫兄弟，熟客。
”王猛指了指蘇清雲。

　　孫晨這才仔細看了看蘇清雲，他皺着眉咦了一聲，認出來了，這不就是上次和她爹一起買了他一箱收音機的女孩兒嗎？

　　難得的大單子，他記得還算熟。

　　認出人來了之後孫晨臉上才帶了三分笑，“喲，貴客啊，今天想買點什麼？
”

　　“随便看看。
”蘇清雲随口道。

　　“行，你慢慢看，有需要叫我。
”孫晨懶洋洋道。

　　蘇清雲開始四處打量起來，店不大，就三十來平的樣子，但東西繁多，小一點的百貨商店貨可能都沒有這裡齊，東西下面墊了塑料布，應該是為了防備有突發情況的時候能夠快速地把所有東西打包帶走。

　　她細細看了一圈兒，最後還是選了幾塊柔軟的布料，這是最不會被挑嘴的禮物了，花色她都選的比較百搭的，不是什麼大紅大綠的鮮豔款，也不是什麼暗沉的顔色，基本都不會出錯的。

　　看着一旁架子上的皮鞋，她想了想，拿了一雙，這種牛筋底的鞋子結實耐磨，她爹經常在外面奔走，這種鞋子最合适了。

　　差不多了之後她看向兩手空空的季越，問道：“你不買點什麼嗎？
”

　　季越想了想，拿下一旁的圍巾，“這個怎麼樣？
”他看他媽上次還挺喜歡的。

　　蘇清雲無語了，“哪裡有人送禮物兩次都送一樣的啊？
”

　　“我來選吧。
”

　　蘇清雲最終給季母選了厚實保暖的手套，上次她就注意到了，季母每天上班要騎車出門，手都凍得通紅。

　　“手套挺好的，這個顔色也剛好跟上次的圍巾湊成一套。
”

　　“可以。
”

　　蘇清雲把一堆東西放好，問孫晨，“老闆，這些一共多少？
”

　　孫晨看了一眼，很快報了價格，蘇清雲正在摸兜的時候，一隻手已經遞出了錢，手指修長。

　　“你幹嘛？
”蘇清雲瞪着季越，“我買東西你付什麼錢？
”

　　“我付手套錢啊。
”季越慢吞吞道。

　　還沒等蘇清雲繼續說什麼，孫晨已經笑着接過了錢，“讓對象付錢也沒啥。
”

　　對象？
王猛微微瞪大眼，這事兒愛民哥知道嗎？

　　“不是，老闆，你誤會了。
”蘇清雲急忙解釋道。

　　一旁的季越卻沒吭聲，孫晨心領神會地擠了擠眼，原來是還沒成啊。

　　蘇清雲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隻得等回去的時候再把錢給季越。

　　“嘭嘭嘭。
”幾人還沒走，一陣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響起。

　　屋内瞬間寂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