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火腿的玩意兒味道還真不錯！
”吳桂香也喝了小半碗湯，咂摸了一下嘴裡的滋味兒，回味道。

　　“确實好吃，滿口都是肉香。
”蘇愛國也贊道。

　　“要不怎麼說是好東西呢。
”張心蘭頗有些自得，這次家裡人的焦點可終于是他們二房的孩子了。

　　“就是不怎麼經吃，就那麼一條腿，吃不了幾頓就沒了。
”

　　蘇清雲看了看碗裡薄如蟬翼的肉片了，這種切法，這種刀工，康帥傅切牛肉的廚師都得來向她二伯母取經。

　　要是每頓都這樣片，至少能吃上一周。

　　吳桂香想了想，“這樣，你給從文寄信的時候，給他說一句，再寄兩條腿回來，也不花他的錢，咱們給他寄錢過去買。
”

　　張心蘭剛想反駁又聽見不用自家兒子出錢，立馬就沒有意見了。

　　“成，娘，我給從文說說。
”張心蘭看着吃得頭都擡不起來的蘇從武道，“你聽見沒？
給你哥的信裡記得寫。
”

　　“知道了。
”

　　張心蘭看着稍顯敷衍的小兒子，皺眉，當哥的現在在部隊，都是國家養着的人了，弟弟還整天吊兒郎當的，每個正形，她心裡難免拿從武和從文作比較，越想越不得勁兒，渾然忘了當初反對從文去當兵的是誰。

　　“從武，我問你，你說那考工人的事兒到底有譜沒有？
”從武這一天沒有着落，她這心就總是懸着的。

　　“我心裡有數。
”蘇從武随意道。

　　“你有啥數啊你？
”張心蘭急了，“到底啥時候考試？
”

　　蘇從武又夾了一筷子菜，輕描淡寫道：“後天吧。
”

　　後天？
全家人都停住了筷子。

　　張心蘭瞪大眼睛，“後天就考試了？
你這兔崽子咋不早說呢？
”

　　“說了有啥用？
你們又不能幫我考試，反而還要為我擔心緊張。
”蘇從武就是想自己不聲不響地去考了，有好消息了再告訴家裡，但還是沒有經受住他娘的逼問。

　　“三哥是考哪個廠啊？
”蘇清雲好奇地問。

　　“紡織廠。
”

　　“紡織廠？
”全家人異口同聲道。

　　“不是，從武，你是不是搞錯了？
”張心蘭一臉懵，“那紡織廠啥的不都是招女工嗎？
你一個大男人家去幹啥？
”

　　“娘，我都說了你不懂。
”蘇從武無奈，“人家紡織廠也需要技術員啊，又不是全都是做衣服的，再說了，就算是做衣服也有男人啊，說不定比好多女工活兒都細呢。
”

　　張心蘭撇撇嘴，“那不得娘們兒唧唧的？
”

　　蘇清雲笑道：“二伯母，三哥要是能考上技術員的話，那工資可就高了。
”

　　“真的？
”張心蘭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能有多少啊？
”

　　蘇清雲想了想，“初級技術員至少也應該有個二十多塊吧。
”

　　這麼多！
張心蘭聽得心花怒放，那不就比從軍的工資還高了嗎？

　　她當即給蘇從武夾了一筷子肉，滿臉笑容道：“從武啊，趕緊吃，吃飽點兒才有力氣看書，娘相信你，一定能考上技術員！
”

　　“謝謝娘。
”蘇從武就知道他娘會是這種反應，看來，這技術員他是非要考上不可了，否則他娘能撕了他！

　　張心蘭笑容擴大，仿佛已經看到了從武發了工資拿給她的那一天。

　　蘇清雲再一次被二伯母的财迷屬性折服。

　　既然後天蘇從武要去縣裡考試，蘇家人商量了一下，幹脆跟溫家吃飯的時間也定在後天，蘇家全家人一起去縣城！

　　但後天是周二，蘇清雲得上學，她想了想，第二天給班主任秦老師告了個假，秦老師現在對她很是放心，爽快地同意了。

　　蘇清雲在縣圖書館借的書也差不多看完了，準備明日一起帶着去還了，自習課上，她想了想，順口問身旁的季越，“你借的書看完了嗎？
”

　　“怎麼？
”季越疑惑。

　　“我明天請了假去縣上，順便把書還了，想着你要是看完了我就順路一起帶着還了。
”

　　“我自己去吧，還有些地方沒看完。
”

　　“也行。
”蘇清雲無所謂。

　　季越：“王叔那邊你好幾天沒去了，他說東西找齊了，讓我給你帶個話。
”

　　“好，謝啦，不過……”蘇清雲看他，“你去回收站怎麼這麼頻繁？
”好幾次都是他給她帶的話。

　　季越頓了頓，“打發時間罷了，畢竟這鎮上也沒什麼可去的地方。
”

　　蘇清雲點點頭，這倒也是，現在娛樂方式匮乏，也沒有什麼好玩兒的。

　　“你……之前是哪裡的？
”蘇清雲猶豫了一下問道，季越的普通話很标準，口音明顯不是本地人，周身氣質也根本不像是一個小鎮家庭能培養出來的，說實話，她有點好奇。

　　季越沒說話，就在蘇清雲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傳來了淡淡的兩個字。

　　“京城。
”他的語氣像是含了一塊冰般凍人。

　　蘇清雲寫字的手猛地頓住，劃出好長一條黑線，眼神震驚，季越是從京城來的？
那怎麼會來到洛水鎮這麼小的地方？

　　因着這個時代的特殊性，蘇清雲幾乎不用思考，就能想到原因，季越一定是家裡出了什麼變故，怪不得，上次在圖書館，他會說出那樣的話，原來，他自己就是在這個時代裡受到了牽連的受害者。

　　蘇清雲幾乎能想到，以往的季越應該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模樣好，又聰明，怪不得，他跟其他人那麼格格不入，被别人議論，性格孤僻，不合群，京城長大的天之驕子，一朝跌落，難免會心态失衡，相差太大，他也很難與其他人有共同語言。

　　蘇清雲心情有點複雜，她瞥眼看向窗外，太陽快落下去了，落日的餘晖投進來，橘色的暖光打在季越優越的側臉上，眉目挺闊，纖長的睫毛微眨，她呆呆的，看得有點出神。

　　“看我幹什麼？
”季越側過臉，對上她的視線。

　　“沒……沒什麼。
”蘇清雲猛地轉過頭去，難得有點結巴。

　　她竟然看一個男生看入神了，蘇清雲不由地在心裡唾棄自己，冷靜三秒後，繼續做題。

　　季越莫名其妙，她突然臉紅什麼？

　　——

　　放學後，蘇清雲直奔回收站，王志華剛拉收了一堆東西回來，散亂地擺在中間的空地上，蘇清雲一見眼睛就亮了。

　　“王叔，怎麼這麼多老家具啊？
”

　　滿地的紅木家具，桌椅、櫃子都有，看着雖然舊，但沒什麼磕碰，絲毫不顯得破，反而多了些曆史的厚重感，很有韻味。

　　“前街那邊有戶人家要搬走了，家具都帶不走，我就收走了。
”王志華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蘇清雲越看越移不開眼，吸引她注意的是一個紅木的梳妝櫃，上面是一個小鵝蛋鏡，下面有兩個小抽屜，雕花工藝都不錯，大小也合适。

　　蘇清雲想了想，這梳妝櫃擺在她床頭剛好合适，平時寫作業也方便，不用再擠在那個小桌子上了。

　　她眼饞的模樣被王志華看在眼裡，他笑，“怎麼？
喜歡？
”

　　“嗯。
”蘇清雲坦誠地點頭。

　　“喜歡就拿去，叔隻給你算五塊錢，怎麼樣？
”王志華随口說了個價格，差不多就是他收回來的價格。

　　蘇清雲立馬掏錢，喜笑顔開，“謝謝叔。
”

　　“瞧你開心的。
”王志華笑。

　　蘇清雲不是不知道自己占了便宜，但是在她和王志華的合作面前，這不算什麼，這也算是王志華變相地跟她示好，她不是不懂。

　　“行了，咱說正事兒。
”果然，王志華正了正臉色，開始直入主題，“我這兒組自行車的零件齊活兒了，你啥時候弄？
”

　　“現在就可以。
”蘇清雲點點頭道。

　　“好。
”

　　蘇清雲蹲在那堆零件面前，挑揀着看了看。

　　王志華問道：“沒問題吧？
”這堆東西都是他自己挑揀出來的，沒有怎麼問蘇清雲，為的就是讓自己能夠記住所需的部件，才好和蘇清雲說合作的事兒。

　　“沒什麼問題，王叔，記性不錯。
”蘇清雲誇了一句。

　　“那當然。
”王志華有點自得，他可是一點點看着蘇清雲弄出第一輛自行車的，組裝修補他不會，找個東西還是能成的。

　　蘇清雲開始動了起來，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一回生二回熟，她動作很快，沒什麼阻澀，三兩下就弄出了自行車的骨架。

　　王志華看着看着就有點忍不住了，“丫頭，商量個事兒。
”

　　蘇清雲裝鍊條的手停住，“您說。
”

　　王志華看了看緊閉着的回收站大門，還是壓低了聲音，“咱倆一起發财怎麼樣？
”

　　“發财？
您詳細說說。
”蘇清雲面色冷靜，不動聲色道。

　　“就這個。
”王志華指着地上的半成品自行車，“我出零件，你負責弄好，銷路也我也負責，你啥都不用擔心，隻需要隔兩天來組自行車就行，賺的錢，咱們三七分怎麼樣？
”

　　“您的意思是我出技術您出其他？
”

　　“對。
”

　　蘇清雲默然，王叔的誠意其實很足，他從材料到技術再到銷路都說得清清楚楚，其實就是後世的技術入股，三七分，也不算坑她，但是……

　　“王叔，風險有點大。
”蘇清雲不是不動心的，但是自行車這種大件不像是發卡頭繩這種東西，出現太多會引人懷疑的。

　　“咱們這地方太小了。
”小到随便一個人都能打聽出來，更别提是稀罕的自行車了。

　　王志華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