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看看！
你這啥通知書。
”蘇愛黨湊過來道，也是一臉喜色。

　　張心蘭斜他一眼，“你那才認識幾個字啊？
看得懂嗎你？
”

　　“我看不懂還不能讓别人念給我聽嗎？
”蘇愛黨理直氣壯道，“雲雲，來，給二伯念念。
”

　　“好嘞！
”蘇清雲爽快道，她拿着通知書大聲朗讀起來，“茲有洛水縣洛水鎮洛水村蘇從武符合我廠技術員招工要求，特此通知……”

　　全家人仔細聽完，臉上笑容放大，蘇大林磕了磕煙杆，難得露出笑容道：“從武這次做得不錯。
”

　　家裡的四個孫子孫女，真是沒有一個孬的。

　　蘇從武聽了直樂，這還是他爺第一次這麼誇他呢。

　　“既然考上了就要好好工作，跟你大哥一樣早點找個好姑娘成家。
”吳桂香苦口婆心道。

　　三個孫子，老大已經成家立業，老二離得太遠他們顧不了，就隻有老三了，二十來歲的年紀業不小了，是該考慮了。

　　“奶，你别擔心我。
”蘇從武臉上一派輕松，“說不定哪天我就和大哥一樣，直接領一個城裡姑娘回來了呢。
”

　　“那别說你奶，我都給菩薩燒高香了。
”張心蘭撇撇嘴道。

　　蘇從武：“……”他得意不過五分鐘他娘就要拆他的台嗎？

　　蘇從武去縣裡紡織廠報道的時間在周六，蘇清雲想了想，跟着一起去了縣裡，她還惦記着那紅磚的事兒，想去縣裡的磚廠看看。

　　“行了，三哥，你走吧，我等會兒自己回去就行了。
”蘇從武将她送到了磚廠門口，蘇清雲擺擺手道。

　　“自己小心點兒。
”

　　“知道。
”

　　磚廠算是縣裡能排前幾的大廠了，光是廠門就修得非常大氣，蘇清雲剛走近，門口站着的兩個保安其中一個就攔住了她。

　　“诶，你是幹什麼的？
”

　　蘇清雲揚起無害的笑容，“我是洛水鎮洛水村的，我們村最近在建學校，還需要一批磚，我們大隊長讓我來磚廠看看。
”

　　“讓你來看看？
”保安懷疑的眼神看着她，他們村讓這麼年輕一個女孩兒來辦事兒？

　　“是這樣的，我們村裡最近為了修學校忙得不可開交，我對紅磚稍微懂一點兒，大隊長就叫我來看看。
”蘇清雲解釋道，“你們磚廠有一個叫張蒙的師傅是吧？
他現在就在我們村幫忙呢，他之前拉了一批磚到我們村，現在不夠用了，就叫我來傳個話。
”

　　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拿張蒙扯虎皮做大旗。

　　“張蒙？
”保安愣了愣，張蒙可是他們廠裡主任的小舅子。

　　他面色有點猶豫，蘇清雲繼續道：“這樣，你要不先問問領導？
我在這兒等着。
”

　　“好吧，我去問一下。
”保安跟另外一個保安耳語兩句，便離開了。

　　見人離開，蘇清雲狀似不經意地跟留下的那個保安閑聊，“張師傅到廠裡挺久了吧？
看他那手藝那麼好，應該是廠裡的老工人了。
”

　　另外一個保安年輕一些，模樣周正，臉上卻藏不住事兒，當即笑了一聲，“就他，也配被稱作師傅？
你們是沒見過手藝好的吧？
我說你們村是怎麼找到他幫忙修學校的？
”

　　蘇清雲聞言瞪圓了眼，“張師傅怎麼了？
有什麼問題嗎？
”

　　“啧，草包一個，關系戶罷了。
”小保安不屑一顧道。

　　蘇清雲沉默一瞬，沒有想到他這麼直接，她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小保安，瞅見他保安制服裡面的衣服料子一看就不便宜，便試探着問。

　　“你咋知道得這麼清楚啊？
”

　　“我聽我叔說的，他可是副廠長。
”小保安随口道，“不過張蒙這人，廠裡誰不知道他的底細？
都不用打聽。
”

　　蘇清雲：“……”副廠長？
敢情這也是個關系戶啊！
怪不得說話這麼豪橫。

　　似乎是看出蘇清雲心中所想，小保安自得一笑，“我雖然也是關系戶，但我有自知之明啊，我就當個保安就知足了，不像張蒙那厮，沒那個金剛鑽還非要攬那個瓷器活兒。
”

　　蘇清雲表情頓時有點一言難盡，這年頭關系戶還有鄙視鍊了？

　　兩人正說着，先前那個保安回來了，他看着蘇清雲道：“進去吧，主任有半個小時時間，他就在前面那棟樓二樓第一間辦公室。
”

　　“謝謝哥。
”蘇清雲立馬謝道。

　　她進了磚廠，身後保安還在問那個小保安，“你剛跟她說啥？
”

　　“沒什麼，随便聊聊。
”

　　蘇清雲按照那個保安的指示找到了磚廠主任的辦公室，她輕輕敲了敲門。

　　“進。
”渾厚的中年男音。

　　蘇清雲推門進去，徐文傑愣了愣，女孩兒臉嫩生生的，他沒有想到是這麼年輕的一個小姑娘，打量了一下她的樣貌後，徐文傑露出笑容。

　　“你是洛水村的人？
”

　　“是的，徐主任。
”蘇清雲道，剛才保安已經給她介紹過這位主任的姓名了。

　　徐文傑眯着眼問道：“你說你們村建學校還需要一批磚？
”

　　“對。
”

　　“可我記得上次張蒙拉了足夠的磚去你們村，怎麼會不夠呢？
”

　　“是這樣的，徐主任，因為我們村人口比較多，适齡上學的兒童也比較多，還有附近幾個村沒有學校的，也會到我們這兒來，所以之前預估的學校規模不夠，還需要擴建，所以需要更多的磚。
”蘇清雲早就想好了說辭。

　　“這樣啊。
”徐文傑點點頭，臉上有點為難，“但是我們磚廠燒磚的數目都是有定量的，你們這突然需要，我也不知道從哪兒給你們摳出來。
”

　　“我們就是建學校需要一點兒，量不大，主任，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

　　“這說起來，張蒙是我小舅子，他跟你們大隊長又沾親帶故的，這忙我于情于理都得幫。
”徐文傑猶豫了一下，“你讓我想想。
”

　　蘇清雲看他故作思考的樣子，但笑不語，她就看他能說出個什麼子醜寅卯來。

　　“對了！
”很快，徐文傑一副才想起某事兒的模樣，“我們倉庫裡還有一批之前滞銷的紅磚，是縣上鋼鐵廠建宿舍的時候剩下的，你看你們村要不要？
”

　　“鋼鐵廠建宿舍剩下的？
”蘇清雲一臉疑惑，“那既然剩下了怎麼沒有銷給其他地方呢。
”

　　“你看你這小姑娘這就不懂了吧？
”徐文傑笑道，“現在大家買磚都買同一批次燒制出來的，之前剩下的根本不會要的。
”

　　“原來是這樣。
”蘇清雲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們村這實在是要，我也隻能想到這批磚了，你看你們要不要吧？
”徐文傑無奈地攤攤手。

　　蘇清雲想了想道：“我能先看看嗎？
這樣我也好回去跟我們大隊長說。
”

　　“當然可以。
”徐文傑欣然答應，“不過我等會兒還有個會，得快點兒。
”

　　“好的，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的。
”

　　徐文傑臉上笑意加深，小姑娘就是好糊弄，洛水村也是傻的，叫這麼年輕的小姑娘出來辦事。

　　蘇清雲跟着徐文傑到了倉庫，他拉開倉庫的門，指着角落裡堆放的那堆磚道：“就是那些磚了，你看看吧。
”

　　他語氣随意，壓根不相信她能看出什麼好歹來。

　　倉庫裡的光線比較暗，但蘇清雲還是看清楚了這堆紅磚的顔色，跟她們村裡建學校的那些磚是差不多的，同樣的顔色過深，有白色殘渣。

　　她拿起一塊磚掂量了一下，又屈起手指敲了敲，同樣是那種“誇誇”的聲音，她眼神沉了沉，心裡确定了村裡的磚就是從這兒拉來的。

　　“怎麼樣？
”徐文傑走到她旁邊問道，“我們這可都是好磚，質量杠杠的，你們要是休要的話，我給你們算兩分錢一塊磚。
”

　　徐文傑一副自己吃了大虧的模樣。

　　他心裡暗笑，這丫頭還裝模作樣地敲敲看看呢。

　　蘇清雲偏過頭，“不錯是不錯，但是我還想看看其他的磚。
”

　　“其他的？
”徐文傑愣了一下，“我不是說過沒有其他的磚了嗎？
”

　　“不是，主任。
”蘇清雲笑道，“我隻是想看看最近新生産出來的磚，跟這比較一下。
”

　　“這有啥好比較的？
”徐文傑臉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又很快反應過來，“我們這磚廠都是自動化燒制生産的，出來的磚都相差無幾的，其他的跟這沒有什麼區别。
”

　　“是嗎？
可我怎麼聽說，好的紅磚不是這個樣子的，這些磚看着倒像是殘次品呢。
”蘇清雲臉上笑意依舊，說出的話卻讓徐文傑變了臉色。

　　“小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徐文傑臉色沉下來，“我們磚廠的磚都是經過質檢的，留下來的每一塊磚都是質量合格的，你如果不需要的話，就請離開，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

　　這丫頭是來找茬的啊。

　　“徐主任，你急什麼？
”蘇清雲語氣随意，“我隻是想看看其他磚而已，不用這麼大反應。
”

　　徐文傑眼神不善，“開會時間到了，恕我不奉陪了，也請你趕緊離開磚廠，不然我就叫保安了。
”

　　蘇清雲：“徐主任等會兒的會是跟縣裡的領導開吧，要是領導們知道磚廠以次充好把殘次品賣出去，會怎麼做呢？
”

　　徐文傑盯着她，眼神有點不可思議，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黃毛丫頭是在威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