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咱們換個地方談。
”于海招呼兩人進他自己單獨的辦公室，這裡真是亂得無從下腳。

　　李思源看着三人離開，表情出神，要是他沒猜錯的話，組長應該是想把那個叫蘇清雲的女孩兒留下來。

　　想到以後會有一個可以替自己答疑解惑的人，鮮少有其他表情的李思源，難得露出了笑容，真是太好了！

　　“來，咱們坐下說。
”于海滿面笑容。

　　“好。
”蘇清雲從善如流地坐下，陳哲宇坐到她旁邊。

　　“是這樣啊，蘇同學。
”于海沉吟了一下，開口，“上次你答的試卷我看過了，非常完美，可以說是非常符合我們數學人才組選人的标準，但是在信裡，你拒絕了我們的邀請，所以，我還是想問一下，你的顧慮到底是什麼？
”

　　“如果是你覺得自己還在讀書，高中沒畢業的話，這事情好辦，我們可以直接把你轉到京城的學校來，甚至說，我們可以直接讓你提早畢業，這些都是沒問題的，你隻需要安心地研究、鑽研數學。
”

　　“至于我們這裡的薪資福利待遇，你更加不用擔心，除了每個月的薪資補貼之外，我們分配宿舍，包吃包住，可以說，你的衣食住行一切都不用自己操心，我們都可以給你解決。
”

　　“甚至說，考慮到你年紀小，父母不放心，我們也可以安排你父母一起過來，給他們安排工作這些都是可以的。
”

　　“或許你還有什麼其他的顧慮，也可以說出來，我們都會想辦法拒絕。
”

　　于海說了一大堆，幾乎涵蓋了方方面面，事無巨細，他想不通她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可是蘇清雲還是搖了搖頭，甚至沒有多做考慮就拒絕了。

　　“你們考慮得已經很周全了，很感謝您的好意，但我目前還是沒有來京城發展的打算。
”她能看出于海的誠意十足，這個數學人才組也确實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但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為什麼？
”于海皺着眉，他不理解。

　　“可能是我比較喜歡按部就班的生活吧。
”蘇清雲笑，“我喜歡慢慢來，從洛水縣到這裡，這步子邁得太大了。
”

　　于海也笑，“按部就班的人可不會擁有你那種數學思維。
”數學好的人的邏輯思維等各種都是頂級的，墨守成規、不懂得變通的人數學不一定差，但也一定好不到哪裡去。

　　蘇清雲沉默了一下，說道：“真的很抱歉，于組長，我現在的确沒有這個打算。
”

　　“現在沒有，那以後呢？
”于海抓住重點問她，“以後會考慮嗎？
”

　　“會。
”這次，蘇清雲回答得很笃定，她一直很笃定自己以後會回來京城，畢竟，她想要做最專業最頂級的實驗，隻有京城才有最好的條件，但不是現在，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

　　“那好吧。
”于海歎了口氣，也沒有再死纏爛打。

　　“不過……”于海突然話鋒一轉，說起其他，“蘇同學，能答應一件其他的事兒嗎？
”

　　“什麼？
”蘇清雲疑惑，還有什麼其他的事兒？

　　于海：“今年八月，在E國，将有一場國際數學大賽，我希望你能和我們數學人才組的同志，一起參加。
”

　　“國際數學大賽？
”蘇清雲愕然。

　　她隻知道華國是1985年才開始參加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現在這是什麼比賽？

　　“對。
”于海點點頭，給她詳細介紹起來，“這場比賽是由多個國家牽頭舉辦的，這個比賽對于參賽者有年齡要求，要求不超過三十歲，每個國家最多能派出五位參賽者，這個比賽已經辦了好幾屆了，咱們參加過兩次，但是結果都……不盡如人意。
”

　　蘇清雲邊聽邊點頭，這比賽跟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賽制還有點相似。

　　于海苦澀一笑，“不止這個比賽如此，我們華國近些年在數學上也沒有什麼大的建樹，老一輩的數學家後繼無力，年輕的數學人才沒有趕上來，處在一個青黃不接的時候，我國數學在國際數學界的地位一降再降。
”

　　“甚至在國際數學界，對于我們華國的數學一直都是貶低的狀态，說我們華國沒有優秀的數學人才，甚至有人揚言，說‘華國無數學’！
”

　　“面對這樣侮辱性的話語，我們卻沒有任何話能夠反駁他們，可明明早在大約兩千年前，我國就有了《九章算術》這樣綜合性的數學巨着，是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應用數學，而現在，我們連一句為自己國家的數學争辯的話都說不出來，這何其可笑？
”

　　于海的聲音裡滿是歎惋和痛心，蘇清雲和陳哲宇的表情也沉重起來。

　　雖然感到恥辱，但這确實是華國數學的現狀，甚至說，是華國很多領域的現狀，也是他們華國必須要改變的現狀！

　　“國外數學界都在議論，我們會不會參加今年的數學大賽，很多人覺得我們輸怕了，不敢去了，但恰恰相反，越是這樣我們就越要去，所謂知恥而後勇，後來者居上，我們華國最擅長的就是在逆境中扭轉局勢，不是嗎？
”

　　在逆境中扭轉局勢，蘇清雲想起幾十年前戰火紛飛的歲月，是啊，當初，他們華國被列強夾擊，無形的巨石壓在每一個人身上，華國卻依舊能夠從血雨腥風中站起來，并且屹立到現在，就說明了這一點，華國人是越挫越勇、永不言敗的。

　　“我們數學人才組成立的原因正是如此，現在所有的組員，一邊在幫助其他領域的研究員們進行實驗，做實驗數據分析和計算，一邊就在準備這個比賽，不停地練題，今年，我們想要一雪前恥，蘇清雲，我懇請你，加入我們。
”

　　于海端端正正地叫了蘇清雲的名字，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嚴肅，還有深深的期盼。

　　對上于海灼灼的目光，蘇清雲終于點了點頭，口吻認真，“如果是真的需要我，我當然責無旁貸，沒有二話。
”

　　她可以對數學人才組說不，但是她沒辦法拒絕這種為國争光洗刷恥辱的事情，不管她處在哪個年代，都是如此。

　　“好！
”于海瞬間露出笑臉，迫不及待道，他等的就是這句話，“這就太好了！
”

　　蘇清雲看着他突然變臉，莫名覺得有點不對，剛才語氣還這麼沉重，怎麼一瞬間就變臉了？
她不會是被套路了吧？

　　于海的笑容滿是深意，大文豪魯先生曾經說過一段話：“國人的性格總是喜歡調和的、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了，必須在這裡開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但如果你主張拆掉房子屋頂，他們就會願意來調和，願意開窗了。
”

　　他知道蘇清雲有絕大的可能不會同意加入數學人才組，所以就先提加入的事兒，再說比賽的事兒，這樣欲揚先抑，她總不可能拒絕一次，還拒絕第二次吧？

　　陳哲宇在一旁一直沒說話，他摸摸鼻子，于組長最擅長的就是這樣不知不覺讓人走進他的圈套了，師妹還是年輕啊。

　　他聽人說李思源在廠裡幹得好好的，也是這樣被于組長忽悠來的。

　　“那就這樣說定了。
”于海想了想繼續道，“因為你不在京城的緣故，所以也沒辦法跟着大家一起練題，所以比賽練習的題目，我會直接寄給你，隻需要隔一段時間彙報一下成績就行，我相信你能完成得很出色，即使有困難，我相信，楚先生也一定能幫到你。
”

　　這也是他放心蘇清雲不呆在京城跟大家一起練習的原因，蘇清雲身邊有楚先生，楚先生教導徒弟，肯定不會比他們這裡差。

　　“但是在比賽之前，你還是得來京城集中訓練一段時間才行，需要跟大家熟悉一下，還有出國的各種注意事項，也得培訓。
”

　　“我明白。
”蘇清雲點點頭，這就跟後世的賽前集訓一樣。

　　“好。
”于海終于松了一口氣，“我代表華國數學界感謝你。
”

　　蘇清雲忙道：“于組長。
您說這句話就太嚴重了。
”她可擔不起這樣重的話。

　　于海失笑，如果蘇清雲真的能承擔起華國數學界年輕一代的重任，那麼這句話，就不算嚴重。

　　“那我就先走了。
”時間也不早了，蘇清雲提出告辭。

　　于海：“我送你。
”

　　“不用，您忙。
”

　　“那小陳，你送送你師妹，”于海對陳哲宇道。

　　陳哲宇送蘇清雲出了研究所，臨走時，他輕輕拍了拍蘇清雲的肩，聲音溫和，“清雲，剛才于組長說的話，你不用有太大壓力。
”

　　“還有我們呢，我們也是華國數學界的一份子，天塌下來，也都有我們頂着，不用你沖在前面。
”

　　陳哲宇擔心剛才于組長說的話太深太重了，會給蘇清雲壓力，所以才這樣安慰她。

　　“我知道的，師兄，我不會有壓力的。
”蘇清雲笑容輕松，所謂比賽，有輸有赢，很正常，她用平常心面對就是，哪怕是在國際賽場上也是一樣的。

　　不過，她向來是喜歡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