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住在哪裡？
現在能不能找來？
”楊主任問手底下幹事。

　　幹事搖了搖頭，“姜明家比較遠，在城西那邊，具體地址我也不是很清楚，得去看他的資料才知道。
”

　　“城西那邊？
那他為什麼不住學校？
每天這麼奔波跑來跑去。
”

　　“好像是因為他母親生病了，他家條件不怎麼好，父親去世了，隻有他和他母親兩個人了，他必須得回去照顧。
”

　　“這樣說起來，他倒也是個可憐人。
”楊主任歎了口氣。

　　張思達卻說了句，“但就是這樣的可憐人才更有動機做這種事情。
”

　　如果真的是姜明，那麼他們想不到他會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蘇清雲動手的原因，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他也不過是被别人利用的，指使這件事的另有其人。

　　一個獨身照顧病重母親、家庭條件也不好的人，隻要心思浮動，當然是最好被收買和利用的。

　　章懷之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了，時間不早，的确不好把那個姜明找來。

　　“這樣，老張，你去把文學院的陳院長找來，小趙，你回你們辦公室，把有姜明自己的書本找來，盡量多拿一些。
”

　　大家愣了愣之後，明白了章懷之的用意，能模仿出這麼像的筆迹，姜明顯然是有很深的書法功底的，而文學院的陳院長可是國學大師，尤其擅長書法，把他找來，隻要仔細對照姜明和那份錄取名單上的筆迹，應該就能看出來是否是同一個人所寫。

　　因為一個人的筆迹再怎麼改變，都會有蛛絲馬迹浮現出來，後世的許多痕迹專家就可以靠筆迹、腳印等許多微小的細節鑒定存疑的人或事。

　　“明白。
”

　　“我馬上去！
”

　　這已經不知道是今晚他們奔走的第幾次了，但随着層層深入，抽絲剝繭，他們好像越發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很快，文學院的陳院長匆匆趕來，可憐這位頭發都已經花白的老人，到的時候都是迷迷瞪瞪的，不過聽完了事情的經過之後，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人也清醒了。

　　小鄭已經拿來了姜明平時書寫過的書本，上面有許多他本人的筆迹。

　　“給我看看。
”

　　小鄭連忙把書本和錄取名單都遞給了陳院長，陳院長接過之後，戴上了自己的老花鏡，在燈光下仔細查看兩份筆迹之間的差别。

　　其他人不敢打擾他，大氣都不敢出，心情卻焦急地等待着。

　　陳院長一臉認真地比對了許久，才一臉凝重道：“這兩份筆迹的确是出自一個人之手。
”

　　“确定嗎？
”章懷之問道。

　　“确定。
”陳院長笑了笑，笃定地說道，“我泡在墨水裡，鑽研了一輩子的書法，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

　　“寫字的這人應該是有多年書法底蘊的，所以才可以輕松地模仿别人的字，但越是這樣，就越會在字裡面帶上自己固有的習慣，這種習慣，他自己是察覺不到的。
”

　　姜明模仿小鄭的筆迹，就如同當初蘇清雲模仿林見風的筆迹寫欠條一樣，雖然相似，卻經不起仔細推敲，當初蘇清雲之所以成竹在胸，無非是洛水村的村民們都沒有那麼深的眼力能看出來區别，可在這位陳院長的面前，這些細小的區别就無所遁形了。

　　聽見陳院長這麼說，章懷之的心徹底沉了下來，這下确定了，蘇清雲的名字不在錄取名單上真的是有心人故意的，而不是什麼錯誤和遺漏。

　　他不知道，那個姜明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做出這種事情，但章懷之非常痛心和後怕。

　　好歹是接觸過幾次，章懷之也算是有點了解蘇清雲的脾性，來報到卻受到了這種對待，她沒有聲張而是默默地離開，無非就是想看看他們華清的态度，等他們自己弄清楚。

　　如果他們沒有發現這件事，或者說在後面許久才發現，那個時候木已成舟，蘇清雲還真的願意來他們華清嗎？
這件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想到這些，章懷之心裡湧現出無邊的怒氣，一個為國争光的天才，卻遭受了這樣不公的對待，無論是出于何種私欲，這都是大錯特錯的行為！
他一定要盡快将這件事報告上去！

　　“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先回去吧。
”章懷之道，他們懷疑的對象現在來不了現場，事情無論如何都得等到明天再解決了。

　　“明天一早，楊主任，你和小鄭一起去教育部禀告此事，讓他們派人來調查，老張，我們倆親自去請人回來報到。
”章懷之有條不紊地安排，“至于那個姜明，先不要打草驚蛇，暴露什麼。
”

　　楊主任是招生辦負責人，小鄭是錄取名單的負責人，兩人都算是有直接責任的，自然由他們去向上面報告最合适。

　　至于請人回來，那更是應該的。

　　事關重大，他們雖然挖到了姜明這一步，但姜明背後是否有其他人，還需要上面去調查清楚。

　　說完之後，章懷之又看向快縮到角落裡的李成，“還有你，和我們一起去請人。
”

　　“是，校長。
”李成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隻是臉色又苦了一分，還真被那姑娘說準了，他得去好聲好氣地請她回來。

　　張思達有些遲疑，“校長，這事兒我和小李去就行了吧？
您還是不必？
”章先生畢竟是一校之長，去低聲下氣地請一個學生會不會不太好？

　　“有什麼不能去的？
”章懷之反問他一句，“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我們華清的錯，如果小李能再耐心一點去核實，如果你能再仔細一點檢查，如果我能再多關心幾句，這種低級的錯誤就不會發生了！
”

　　“挨打要立正，有錯就得認！
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誰都得遵守。
”

　　章懷之不覺得自己身為一校之長去跟一個學生低頭，有什麼丢臉的，相反，要是他低頭就能把人勸回來，他求之不得，更何況，他相信，蘇清雲不是什麼不講理的人，她或許等的，就是一個解釋和交待。

　　“我明白了，校長。
”張思達垂下頭，有些羞愧，是他太拘泥于身份了。

　　“行了，都回去休息吧。
”章懷之揮揮手，一臉的疲憊。

　　大家點點頭，走出他的辦公室。

　　折騰了一晚上，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第二日一早，昨晚的幾人就按照章懷之的安排，分頭行動。

　　時間還早，早上的露水都還沒逝去，教育部那邊也剛剛到上班時間，楊主任帶着小鄭就到了他們單位，直接面見了領導。

　　“領導。
”楊主任揚着笑臉打招呼。

　　楊主任身為華清招生處的主任，沒少和教育部門的人打招呼，兩人也算是相熟。

　　“說吧，這大清早的來，有什麼事兒？
”教育部門的領導讓人給他們泡了杯茶之後，問道。

　　楊主任正色，想盡可能簡短地把事情說一遍。

　　“是這樣的，我們華清這次新生報到的人裡面少了個人，那個人就是咱們一直都很重視的蘇清雲同學，她……”

　　“等等，你說什麼？
”領導直接打斷他，“你說報到少了誰？
”

　　楊主任看着他瞬間變了的臉色，咽了咽口水，卻還是硬着頭皮回答道：“是……蘇清雲同學。
”

　　“這件事說來複雜，也是我們華清……”

　　“複雜，你就把事情給我一五一十地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領導把茶杯重重地擱在了桌上，吓得小鄭都抖了抖。

　　楊主任加快語速，把事情完整地講了一遍。

　　聽完這些，領導都快氣笑了。

　　他語氣諷刺，“你們華清還真是能耐啊！
”

　　蘇清雲那可是他們上面非常關注和重視的傑出人才，關于她的未來規劃上面激烈讨論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尊重她的個人意願，去華清上大學，讀材料專業，他們就相當于是把人交給了華清，可他們華清倒好，直接在報到第一步就把人給拒之門外了，真是好樣的！

　　楊主任已經預料到了他的反應，卻也絲毫不敢辯解，因為這事兒本來也是他們的錯。

　　“章先生怎麼處理的？
”

　　章懷之在國内文人的心中可是高山仰止的地位，就算是上面的大領導提到他，也敬他幾分，這位教育部門的領導對章懷之也是心懷崇敬的，稱呼也是尊稱。

　　“校長已經親自帶人去請蘇清雲同學回來了。
”楊主任道，“至于我們懷疑的那個對象，校長說先别驚動他，調查清楚再說。
”

　　領導點點頭，贊同道：“章先生的做法是對的。
”

　　“行了，你們先回去，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調查清楚的。
”領導眼裡閃過一絲寒芒，無論是誰，敢動蘇清雲，都得做好心理準備。

　　“好的，領導。
”楊主任松了口氣，和小鄭離開。

　　他們一走，領導立馬撥出去兩個内線電話。

　　“小胡，你馬上給我查一個人的資料，叫姜明，目前在華清大學招生處工作，越詳細越好。
”

　　“喂，領導，我是教育部的……有事情向您彙報，是關于蘇清雲同學的……”

　　兩個電話撥出去，帶來的連鎖反應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