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卷過村莊的每一個角落，雲洛山上，樹梢的雪悄悄融化，露出一抹未消退的綠意，風打着旋兒般地經過，找準時機從家家戶戶窗戶的縫隙鑽進去，冷得人一個哆嗦，蘇家卻是一幅熱火朝天的模樣。

　　“老三媳婦，雲雲她們去看成績了，你去鎮上割點肉回來，現在河面凍住了，肯定有人鑿冰捉魚，你順便看看，有沒有人賣魚，有的話也帶兩條回來。
”吳桂香想了想，“要是有賣雞的也買一隻回來，家裡還有之前曬的榛蘑，可以給雲雲做她愛吃的小雞炖蘑菇。
”

　　蘇愛民聽見他娘這又是雞又是肉又是魚的，有些無奈，“娘，這還沒過年呢。
”這吃的就要比過年還好了。

　　“過年能比上這大喜事兒嗎？
”吳桂香瞪他一眼，“咱們家可是要出兩位大學生了。
”

　　張心蘭在一旁默默提醒道：“娘，這成績還沒出來呢。
”

　　那倆人都剛出門不到半小時，信兒還沒傳回來，就先準備慶祝了，這真的合理嗎？
再說了，先不說雲雲，她娘是咋笃定英子也一定能考上呢？

　　吳桂香納悶，“所以呢？
有什麼問題嗎？
”她堅信雲雲能考上，所以也堅信在雲雲的輔導下，老三媳婦也一定能考上。

　　蘇愛民望天，他娘對雲雲的信心簡直到了盲目的地步。

　　“快去啊，還愣着幹什麼？
”吳桂香催促道。

　　“好。
”蘇愛民隻能穿好厚衣服出門。

　　今天地上沒多少積雪，路不滑，所以蘇清雲載着她娘去的鎮裡看成績，蘇愛民也就沒跟着去，結果現在還是得去鎮上。

　　吳桂香看着他出門，轉頭又對張心蘭道：“你也别閑着，去揉點面，中午再包點餃子吃。
”

　　她想了想，還覺得不夠，又吩咐李秀蓮，“老大媳婦，你去把房梁上那塊小點兒的臘肉取下來洗洗，中午做個白菜炒臘肉。
”

　　張心蘭徹底服了，家裡的東西是準備今天這一頓就可勁兒地禍禍完是吧？

　　李秀蓮倒是沒什麼意見，隻是笑着道：“好，我馬上去。
”雲雲和英子出考試成績，肯定會帶回來好消息，她也為她們感到高興。

　　至于蘇愛國和蘇愛黨，已經上山去了，現在冬天，天寒地凍的，山上沒什麼吃的，或許能逮到出來覓食的野雞之類的，所以兩兄弟上山去碰碰運氣。

　　這邊家裡人還在忙活，那邊，蘇清雲載着她娘剛到鎮上，高考成績都是在自己的考點公布，所以兩人直接去了鎮中學。

　　此刻的鎮中學，已經擠滿了來看成績的考生，還有不少在校的學生下了課過來圍觀，滿眼羨慕地看着擁擠的人群。

　　不時有考出了好成績的考生尖叫一聲，欣喜若狂，那興奮的樣子不亞于範進中舉的瘋狂。

　　“等到明年，咱們也能像他們一樣考大學了。
”

　　“對啊，我想考師範學校，當老師。
”

　　她們的語氣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蘇清雲拉着她娘正要往人群裡擠，身後傳來一聲，“清雲。
”

　　她回過頭，是季越。

　　“你怎麼也這個時候才來？
”蘇清雲有些好笑，季越住這麼近，來看成績也這麼不積極。

　　季越沒說話，他不是這個時候才來，他是在等着蘇清雲來。

　　“走吧，去看看。
”秦英道，她表情有些緊張，心一直也是懸着的，落不到實處。

　　“蘇清雲和季越來了！
”

　　有人看見蘇清雲和季越過來，驚呼一聲。

　　“他們倆的這個成績，我是真服氣了，我們真的做的是一樣的卷子嗎？
”

　　“我要是有這個成績，什麼大學上不了？
”

　　衆人叽叽喳喳，顯然是已經看到了兩人的成績，他們讓開了一條路。

　　“謝謝大家。
”蘇清雲笑着道了句謝，然後就到了人群的最前列。

　　布告欄上，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排大字：本省文科錄取分數線220分，理科錄取分數線200分。

　　蘇清雲看到這個分數線，沒什麼意外的表情，這和她記憶中的錄取分數線差不多，第一年恢複高考，這個分數線已經算放得很寬松了。

　　“雲雲，你考了395分！
太厲害了！
”秦英又驚又喜，指着榜首蘇清雲的成績，她還沒來得及看自己的成績。

　　蘇清雲看了看，自己的名字後面，一排小字寫明了各科成績，除了語文扣除了三分、政治扣了兩分之外，其他三科成績都是滿分。

　　這和她預計的成績也差不多，蘇清雲目光下移，就看到了季越的成績，總分388分，也是語文政治有扣分，其餘的也是滿分。

　　“季越，你快看！
”她興奮地對季越道，表情甚至比看到自己的成績的時候還要興奮。

　　“看到了。
”季越聲音柔和，眼神卻沒有落到自己的成績上，而是在蘇清雲身上，表情如水般柔和，如雲洛山上的積雪，晶瑩幹淨。

　　這個成績，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一年，華清大學的收分應該是在350分左右。

　　蘇清雲和季越相視一笑，他們的華清穩了。

　　旁邊還有人看着蘇清雲和季越的成績在驚歎。

　　“要是我能有這個成績，做夢都會笑醒了。
”

　　“這麼高的分，我想都不敢想，就算是再減掉幾十分我都恨不得回去叩謝祖宗。
”

　　“蘇清雲這個成績，不會是我們市最高分吧？
”

　　“膽子放大一點，說不定是我們省最高分呢？
”

　　“這個成績……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

　　蘇清雲沒注意旁邊人的聲音，繼續往下尋找她娘的成績。

　　“雲雲，這兒！
”秦英的語氣有些重，顯然非常的激動。

　　“我竟然考了332分！
這是真的嗎？
雲雲，你快掐娘一下！
”她的語氣帶着恍惚，自己都不敢相信。

　　蘇清雲眼睛微微瞪大，看了看她娘的成績，總分332分，文科和理科不一樣，想要拿滿分太困難了，她娘這個成績已經是非常非常不錯的了，不管怎麼說，至少她娘填的志願是穩上了。

　　三個人的成績都很理想，蘇清雲終于松了一口大氣，露出笑意。

　　努力終究是有收獲的，這句話，放在任何時候都适用，或許早一些，像蘇清雲和季越，正當年少時候，也或許像秦英這樣，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卻也一切都還不晚。

　　看完成績之後，三人剛準備離開，蘇清雲就被沖進學校的校長攔住了。

　　“蘇清雲同學，恭喜你！
你的高考成績是我們S省理科的最高分！
”校長剛在郵局接完省上教育廳的電話，一回來就看見蘇清雲，整個人激動得不行，幾乎語無倫次。

　　整個S省的最高分，這是什麼概念？
這可是狀元啊！
S省的理科狀元竟然出在了他們洛水鎮中學！
校長隻要想到這就覺得天旋地轉，被這個巨大的驚喜給砸猛了。

　　甚至說，他聽到這個消息比之前聽到蘇清雲拿了國際數學大賽的獎還要興奮，雖然都是切切實實的榮譽，但這個高考成績才更是大家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

　　華國人自古以來，對于狀元都是有一種崇敬心理的，即使道了現在，也不例外，校長這話一出，周圍其他考生看向蘇清雲的表情也變了，那是一種震驚到覺得可怕的表情。

　　剛才笑說蘇清雲的成績可能是全省最高分的那人也傻了，他不過就是随口一說，竟然成真了？
蘇清雲的成績真的是全省最高分？

　　不過，395分的成績，好像也并不讓人怎麼意外……

　　不意外才怪！
那人都想罵人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我的媽啊！
我們省的理科最高分，太厲害了！
”

　　“我聽說蘇清雲的志願填的是華清大學，那她肯定是穩上了，不像我們，心裡還懸着呢。
”

　　“我們竟然和狀元是一個學校的，以後走出去，我說這些可能别人都不相信。
”

　　“又拿數學大賽的獎，現在又是理科狀元，我真的想問一句，真的有她蘇清雲做不到的事情嗎？
”

　　“……”

　　一片震驚的聲音當中，秦英眼睛瞪得溜圓，“校長，你說的是真的嗎？
”

　　“當然是真的。
”校長笑眯眯道。

　　校長沒說的是，其實在電話裡，省城教育廳的領導告訴他，蘇清雲的成績甚至在全國都是

　　最高分，但因為每個省都是自主命題，試題都各不一樣。

　　雖然各地的試題難易程度可能差距不大，但到底不一樣，也沒有太大的可比性，所以蘇清雲隻算是他們S省本省的狀元。

　　“太好了！
太好了！
”秦英激動得不行，剛剛自己拿了好成績的興奮，迅速被自家閨女拿了狀元的興奮掩蓋。

　　“謝謝校長。
”蘇清雲道謝。

　　季越也為蘇清雲感到高興。

　　這還沒完，校長突然又看着季越道：“季越同學，你的成績是我們S省理科第二名，同樣恭喜你。
”

　　七分的差距，S省狀元和榜眼的差距，但要是在其他省，兩者絕不至于差這麼多分，歸根結底，還是蘇清雲的成績太變态了。

　　狀元和榜眼都出現在他們鎮中學，校長都快高興瘋了。

　　第二名？
季越怔住。

　　他轉頭看向蘇清雲，對上蘇清雲含笑的眼。

　　“也恭喜你啊。
”蘇清雲笑着道。

　　季越也笑了。

　　即使不算是齊頭并進，這一次，也終究不至于落後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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