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山一愣,沒想到李大喜會這麼問他。
李大喜見他皺眉愣住,補上一句:“李家父子奸猾陰狠,在府衙的時候已經派人戲耍過我們一回,我不想再上當。
”
他們父子被送到府衙,跟一群買來的災民關在一起的時候,有個人就過來跟他們攀親,說的也是他娘這邊的親戚。
他們從來沒有去過姥爺家,不知道姥爺家都有誰在,而當時他們父子就信了,結果那人貪得無厭,每天發口糧的時候都來問他們父子要。
他們父子念着是姥爺家那邊的親戚,就自己餓着肚子,把大半的口糧給了那人。
結果,把他們押送離開的時候,他們才知道,那人是個獄卒,收了李家的十兩銀子,就是要耍他們父子一番的。
李大喜雖然是個下人,可他識字,又聰明,很是有些傲氣,淪落到此番境地,還被人戲耍一番,很是在意,看見顧大山後,雖然覺得這人眼熟,但是第一次見,也必須得問清楚,免得再上當。
何況……
李大喜看向旁邊的祁先生,冷笑道:“你是李家的親戚,祁家二爺。
”
他對祁家并沒有好感,要不是有祁家護着,李家也不敢那麼嚣張。
祁先生也是有脾氣的,他能對姜角、秦三郎、顧家服軟,那是因為他們跟雷家商隊有關系,這個李大喜就是個下人,可不值得他給好臉色。
“我叫顧大山,是西北隴安府高水縣顧家村人,去年從西北逃荒到河安府,如今已經在河安府田福縣安家。
你娘叫顧大丫,她跟你妹子,就是雙喜都很好,如今住在姜家的宅子裡,你爹……”
顧大山看向李大喜旁邊的男人,那人佝偻着身子,頭發花白,臉上全是傷,身子還哆嗦着,看着不比大丫年輕,有個五十來歲的模樣。
“你就是戚盤子?
”顧大山問。
那人聽到這個名字,怔愣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自己以前的名字。
他點點頭,對着顧大山揚起一個笑臉:“诶,我就是戚盤子,大,大哥好。
”
“呸!
”顧大山沖戚盤子吐了一口唾沫,罵道:“别叫我大哥,我妹子跟了你,你卻帶着她去賣身,入了賤籍。
”
戚盤子被兜頭吐了一口唾沫,也不敢還口,大丫跟着他這些年,确實沒過上啥好日子。
剛進李家的時候,也是做着最底下的粗使下人,直到大丫生下龍鳳胎,李夫人才覺得大丫是個有福之人,他們的日子才好過一些。
李大喜聽到顧大山的話,心裡松了一口氣,看來這個真的是他娘的大哥,他的親舅舅。
但是……
“我不是賊,我沒有偷李家的東西,是李君平父子太過無恥,我隻是想保護姐姐。
”
李大喜隻是說了這麼一句,便停了下來,事關李雙喜的名聲,他不想讓太多人聽了去。
顧大山也沒有追問,他如今隻想救人,确定是他們之後,顧大山對馬總旗道:“總旗大人,您幫幫忙,讓我把他們兩個帶回去吧,我外甥還年輕,他不能去礦上幹活啊。
”
馬總旗收了祁先生的一百兩銀票,就是願意把李多福父子給放走的意思:“行了,看在姜老弟的份上,你們把他們父子帶走吧。
”
“梢子,把冊子拿來。
”
梢子趕忙拿出一本冊子,給他翻到寫有李多福、李大喜名字的那一頁,把他們兩個的名字給劃掉,在他們名字旁邊寫下幾個字:路上病故。
馬總旗也不是第一回押送人,這裡面的道道那是門清,這種事情做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且河安府距離西北路途遙遠,路上病死幾個人,那很正常。
再說了,如今西北路上亂着呢,死傷一半壯丁都不會有人追問。
他們這次押了兩百人,就是怕路上死掉的太多,這才押送這麼多,免得到了西北鐵礦,人太少,幹不出活來。
姜角見馬總旗把李多福父子的名字給劃掉了,趕忙道謝:“馬哥,仗義,老弟在這裡多謝您了,祝您一路順風,等回來的時候,老弟請你喝酒。
”
馬總旗笑道:“行,那就這麼說定了。
”
“你,你們竟然敢私自放人,這可是在府衙上了冊子的!
”被押送的壯丁裡,突然有人冒出這一句話。
這些壯丁都是逃荒來的災民,因着家裡沒錢了,這才被賣了換銀子,原本心裡就苦,看見李多福父子還被人給救了,心裡的苦瞬間變成了怨氣。
一有人開口,其他人紛紛站起身,吼道:“對啊,你們私自放人,這是犯了王法!
”
馬總旗正高興着,聽到這話,怒了:“他娘的,梢子,給老子打!
”
“是。
”
手下的兵士立刻一分為二,一半歘歘歘抽出佩刀,圍住那些壯丁;一半拿着鐵棍,砰砰砰的一通亂打。
“啊——”
慘叫聲響起,壯丁們不斷求饒,梢子他們才停手。
“娘的,還敢跟老子橫,不服氣是吧?
不服氣找你們家裡人去,是你們家裡人把你們給賣了的,跟老子鬧事,打不死你們!
”馬總旗一腳踹翻那個最先嚷嚷的壯丁,把他給打得半死後,這才收了手。
那群壯丁見狀,全都怕了,一個個吓得渾身哆嗦。
馬總旗要的就是他們怕,要是不把他們打怕咯,路上給他找事,那到時候死的就是他自己。
祁先生還算會做人,又拿出一張銀票,遞給馬總旗:“軍爺辛苦了。
”
馬總旗又拿到一張銀票,笑呵呵道:“祁二爺果然是家大業大,那馬某就收下了。
”
祁先生倒是不介意花錢,隻要能把人救走就成。
馬總旗他們耽誤了不少時間,拿了錢後,把那些壯丁攆起來,繼續趕路。
姜角他們接到人,也沒有耽擱,駕着馬車往河安府趕去。
路上路過一個鎮子,到鎮上給李大喜看了手上的傷,大夫說:“這是被人生生給敲斷了骨頭,接的時候也沒有接到,你們趕緊的,趁着他的這傷沒幾天,趕緊去府城,找大夫給他重新接骨,這手或許還能好,要不以後别說敢重活,就是寫字也不成。
”
顧大山聽到這話,不敢耽擱,付錢拿藥之後,又在鎮上買了一些吃食和水,還有兩身衣服,馬不停蹄的向着河安府趕去。
而姜宅裡,顧錦裡已經從顧大丫母女口中,得知他們一家被害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