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星強忍着淚水：“我知道。
”

　　邢燃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蘇南星在門外呆了一會兒，情緒平穩，這才進了病房。

　　陸北淵看見她，直接問：“我真的不能下床了？
其實也沒事吧？
”

　　陸北淵其實挺不能接受的。

　　他雖然知道自己腦子裡有個瘤子，但突然讓他絕對卧床，他是真的不理解。

　　他好好的啊。

　　怎麼還要卧床了？

　　“不能。
”蘇南星走到床邊坐下：“不知道腦子裡的瘤子會不會突然壓迫神經，也不知道會壓迫哪裡，萬一摔倒了，會很危險。
”

　　“這麼誇張？
”

　　“不是誇張，”蘇南星笑了笑：“所以你乖乖聽話，讓你躺着你就躺着。
”

　　“好，我聽話。
”陸北淵握住她的手：“我這麼聽話，那你是不是也要乖一點。
”

　　“生病的又不是我。
”蘇南星瞪他一眼：“你别提條件！
”

　　“星星……”

　　“撒嬌也沒用。
”

　　因為蘇南星壓根不讓他說，所以直到手術那天，陸北淵也沒機會交代自己心裡想的事情。

　　手術定在周三上午十點。

　　進手術室之前，蘇南星要和陸北淵分開。

　　陸北淵從患者這邊進，蘇南星要提前過去洗手換衣服。

　　分開之前，陸北淵不管不顧地說了自己想說的話：“星星，不管我的手術怎麼樣，你都要答應我，你要好好的……”

　　他話沒說完，就被蘇南星把嘴捂住了。

　　“有什麼話，等你出來再說！
”

　　她說完，就示意護士把他推走。

　　蘇南星洗手的時候，邢燃就在她旁邊。

　　“緊張？
”

　　蘇南星嗯了一聲。

　　“想當初我姑姑生病，我和你的心情差不多。
”邢燃說：“作為醫生，不能救自己的至親，那種無力感，很磨人。
”

　　“是，”蘇南星輕聲道：“是很磨人。
”

　　“但沒事，”邢燃笑了笑：“你要相信我們的專家，相信我，相信你自己。
”

　　這是近些年來，二院手術台上，醫療力量配置幾乎算是最高的一台手術。

　　邢燃這樣的大主任，都隻是配合手術。

　　還有蘇南星在旁邊保駕護航。

　　手術，是很順利的。

　　哪怕瘤子離大血管很近。

　　和剝離的手法很漂亮，很娴熟，也很成功。

　　蘇南星全程都提着一顆心。

　　想看，又不敢看。

　　卻又實在不放心。

　　原來，躺在手術台上的人是誰，真的會影響醫者的心境。

　　她是真的切身體會到了。

　　好在，手術順利結束。

　　下手術的時候，蘇南星才驚覺，她手術衣整個後背，都濕透了。

　　剛動了動腳，整個人就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

　　旁邊人趕緊扶住了她；“蘇醫生！
”

　　“我沒事。
”

　　她臉色蒼白，額頭有汗。

　　明明不是主刀醫生，卻比主刀醫生看上去還要疲乏。

　　“沒事了。
”邢燃在旁邊開口：“你先去休息，不然，等他醒了，你也沒有精力照顧。
”

　　陸北淵做完手術，要先進入重症監護室，等他清醒過來，生命體征平穩，第二天才能轉入普通病房。

　　蘇南星作為本院醫務人員，自然有進出重症監護室的便利。

　　她守在陸北淵身旁，聽着各種儀器運行的聲音，隻覺得整個世界，好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她輕輕握住陸北淵的指尖，低頭親了親，小聲說：“老公，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你醒來。
”

　　你答應我的，要和我過一輩子。

　　我們還有幾十年的路，要一起走。

　　你不能就這樣抛下我。

　　我怕黑，怕冷，打雷的時候，還要窩在你的懷裡。

　　如果你不能陪着我，我該怎麼辦？

　　蘇南星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

　　原來，在這個男人的呵護下，她現在變得這麼脆弱。

　　明明之前，什麼都可以自己做的。

　　可現在，被他寵的，生活好像都不能自理了。

　　“你把我寵壞了，沒有你，讓我怎麼辦？
”

　　蘇南星低下頭，額頭抵在床沿上，淚水一顆一顆砸下來。

　　手術順利，并不是就沒事了。

　　這隻是第一關。

　　接下來，還要看陸北淵有沒有術後并發症。

　　如果這也沒事，那最重要的，就是等活檢結果。

　　看腫瘤到底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

　　良性的，那就定期檢查，基本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如果是惡性的……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雖然是這樣想，不停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可蘇南星的一顆心，還是緊緊揪着。

　　她甚至想，她情願生病的是她。

　　得癌症的人是她。

　　先離開的人是她。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但她好像真的……沒有辦法接受陸北淵得癌症的事實。

　　更不敢想象，如果陸北淵先她離開這個世界，她要怎麼一個人活下去。

　　所以，就讓她自私一點。

　　要離開這個世界，也讓她先離開吧。

　　她真的接受不了，這個世界沒有陸北淵的日子。

　　手術整整做了四個多小時。

　　陸北淵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他指尖動了動，蘇南星立即察覺。

　　她看過去，陸北淵正緩緩睜開眼睛。

　　“老公……”

　　她輕輕叫了一聲：“我在這裡。
”

　　陸北淵朝着她的方向看過來。

　　蘇南星心裡咯噔一聲。

　　陸北淵的眸子，沒有任何的焦距。

　　目光壓根沒有落在她身上。

　　“星星？
”

　　蘇南星彎下腰，離他更近：“我在。
你怎麼樣，感覺哪裡不舒服嗎？
”

　　“為什麼這麼黑？
這是哪裡？
沒開燈嗎？
”

　　一瞬間，蘇南星的心像是被人用拳頭緊緊捏住了。

　　她哽咽着幾乎說不出話來。

　　用力吸了吸鼻子，她才開口：“不是……”

　　陸北淵閉上眼睛，又睜開。

　　眼前還是漆黑一片。

　　不對勁。

　　哪怕是晚上，不開燈，也不可能黑得這樣徹底。

　　整個眼前，沒有半點的光亮。

　　陸北淵擡手。

　　他手上連接着設備，随着他的動作也動起來。

　　蘇南星忙握住他的手：“老公……”

　　“我看不見了。
”陸北淵還彎起唇角笑了笑：“是手術的原因嗎？
”

　　“沒事……”蘇南星努力忍着哭泣：“是手術的并發症之一，沒什麼，是暫時的，很快就會好。
”

　　“真的？
”陸北淵又笑了：“那就好。
我可不想成為瞎子，我還想看我老婆呢。
”

　　“不會的。
”蘇南星眼淚一直在掉，不敢發出聲音：“會好的。
還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