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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章節 第337章 告别宴

大理寺卿的寵妻日常 蘇行歌 11284 2024-10-11 15:10

  窗外日光烈的晃眼。

  顧九從床上坐起,神情卻滿是恍惚。

  那個夢太長了,長的她險些不知自己此時身在何處。

  可現實裡的時日也太短,不過短短幾個時辰,竟然便足以讓她大夢三生。

  有風隔着窗子吹進來,帶着盛夏的熱意,吹到她身上,将後背那一層黏膩的汗吹幹,隻是衣服貼在身上的感覺,着實不大好受。

  顧九回過神兒來,伸出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面撐着虛浮的腳步下了床。

  隻是看到這陌生的環境時,她又有些心神恍惚。

  這一刻,她突然有些茫然,到底前世隻是她臆想出來的一場夢,還是她真切經曆過的?

  亦或者,現在才是自己身在夢中,一覺醒來,她仍舊是一縷幽魂,在世上漂泊無處可依?

  手心不自覺的攥緊,疼痛将顧九的神智瞬間給拉了回來。

  她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竟然還死死的攥着一串佛珠。

  一百零八顆,親自戴慣了的。

  而夢裡……

  他戴的也是這一串。

  前世裡她死後,魂魄在這世上飄蕩三年,她見證了太多東西,可唯獨沒有見過秦峥。

  唯一的那次,是大婚那日。

  可那時候,她的世界裡仿佛被蒙上了一層陰影,她看不見秦峥的表情,甚至連明國公府的大門都沒有踏進去。

  再有記憶的時候,已然是新婚夜裡了。

  顧九深吸一口氣,那佛珠被自己的掌心暖的溫熱,她将之放在胸口,便可以嗅到獨有的檀木香氣。

  那是秦峥身上的味道。

  她一直以為,自己前世裡用了五年時間去暖了一座冰山,非但沒有将他暖熱,反而将自己給凍死。

  可她夢裡所見,才讓她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前世裡,秦峥第一次喚她阿九,也是最後一次喚她,是她死後。

  歸九院裡盛放的海棠,桌案上擺飯的一桌好菜,他沒有騙自己。

  他是真的,在等着自己回來。

  可是秦峥沒有等來顧九。

  或者說,他沒有等來活着的顧九。

  這一刻,顧九突然覺得心中酸澀異常。

  前世裡,他是以怎樣的心情等了自己一天?

  表面冷情的男人,就連動了心都是笨拙且小心翼翼的。

  那一日,他必然表面鎮定,但實則内心忐忑的吧?

  可是他等來的,不是燒香歸來的顧九,而是一個噩耗。

  男人抱着她的屍首回歸九院的那一幕,讓她連呼吸都帶着痛意。

  她竟然……誤會了他那麼久!

  前世的她,是有多傻,才看不到男人眼中潛藏不住的情意呢?

  一時間,顧九竟然不敢再想下去。

  她不敢想,秦峥是如何隐忍不發,在塵埃落定之後,将她的屍首徒手挖出,珍而重之的放到了新的棺椁裡。

  又如何,在那之後,熬過了漫長的歲月。

  孤獨、寂寥、至暗無光。

  顧九将那串佛珠緊緊地貼着胸口,早已不自覺的淚流滿面。

  便是受再多痛楚都覺得無妨的她,隻要想到秦峥可能受過的苦楚,便覺得一顆心像是針紮似的。

  碰一下都疼。

  還是敲門聲喚回了她的神智。

  “夫人,您可是醒了?

  外面趙老太的聲音,讓顧九驟然回神兒,她應了一聲,也将心裡那些雜亂的想法都壓了下去。

  “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趙老太走進房中,見到顧九滿面淚痕,頓時吓得收起笑容,快步走了過來:“可是誰欺負了您?

  顧九卻不知自己哭了,她克制着情緒,聞言搖頭道:“我沒事兒。

  隻是小姑娘滿臉淚的模樣,怎麼瞧怎麼帶着幾分可憐勁兒的。

  “您怎麼哭的這麼厲害,可是哪裡不舒服麼,要不老婆子給您請大夫去?

  見她這般關切,顧九忙的擺手,卻又在對方關切的神情中,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哭了。

  “我哭了麼?

  她說這話的時候,伸出手來摸了一把,果然摸到了濕淚。

  她低頭看着手上的濕潤,勉強笑道:“不瞞您說,方才做了個噩夢,這會兒還害怕呢。

  可不就是噩夢麼,隻是,那是真實存在過的前世。

  顧九心中漲疼且悶,不過不願意叫人擔心,因此連說話的聲音都故作歡快。

  聽得她這話,趙老太卻是笑了笑:“您吓我一跳,别怕,夢都是反着的,像夫人您這樣的菩薩人物,必然平平順順,福報綿長。

  這話一出,顧九倒是笑了。

  “那我得借您吉言。

  她說完這話,又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

  若這是一場夢,那該有多好?

  自己前世裡死狀那般凄慘,顧九都覺得可以忍受。
可是隻要一想到也受了苦,想到他後來孤寂的那些年,便覺得無法忍受。

  她甯可自己苦着,也不願意見到他受半點委屈。

  因為……那是她心間的神明。

  她的心之所向。

  顧九念及此,卻聽得趙老太笑着問道:“夫人還信佛呢?

  聞言,顧九回過神兒來,順着趙老太好奇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上纏繞的佛珠。

  她垂眸,眸光虔誠的看着那串佛珠,點頭道:“我信。

  她信佛不假,可那是因為,神佛是他,光明也是他。

  見小姑娘的眼神一瞬間帶着虔誠和炙熱,趙老太隻當她是虔誠的佛教徒,因笑着道:“咱們這邊有寺廟的,夫人若是在家裡呆的無聊了,可以去燒香還願,據說還挺靈驗的。

  隻不過她不信佛,所以也都是道聽途說來的。

  聽得趙老太這話,顧九笑着點頭應了,複又将那一串佛珠珍而重之的收到了枕頭之下。

  沒有秦峥在身邊的日子,她也隻剩下這串佛珠才可以聊解相思了。

  顧九才想到這裡,就聽得趙老太歎了口氣道:“這天兒是越發的熱了。

  她說到這兒,又想起來自己來的初衷,因笑着拍了拍額頭,道:“您瞧我這記性。

  趙老太一面說着,一面走到桌案前,将方才放置的食盒打開,一面笑眯眯道:“早先拿井水冰了西瓜,怕您吃了太涼,又晾了一會兒,您現在嘗嘗看。

  顧九才将佛珠放好,許是哭過一場的緣故,她現下情緒倒是緩和了不少。

  晚上的風都是悶的,顧九此時身上正熱,見那一盤被切塊擺盤的瓜,一時倒是有了胃口,因笑着道謝:“多謝婆婆。

  她去淨了手,吃了兩塊瓜,頓時覺得心裡的熱意下去了不少。

  趙老太見她吃了,又笑着問道:“您可要現在用晚飯麼,今兒個有百姓們送來了兩隻土雞,我拿着做了口水雞。
先前瞧着您愛吃清淡口的,另加了兩樣小菜,這會兒吃正好呢。

  顧九原本沒什麼胃口,現在吃了兩塊西瓜,倒是覺得舒服了不少,聽得她這話,卻又心頭一動。

  她先前不大愛吃清淡的菜,可是跟秦峥這些時日相處下來,竟然連飲食習慣都跟着他改了。

  這樣真切的今生,如何會是一場夢?

  想到這裡,顧九又覺得胸口發悶。

  她想秦峥了。

  “夫人?

  趙老太見她不回應,又叫了她兩聲,顧九聞言,忙的擡頭應了,點頭道:“多謝婆婆,勞煩您幫我端過來吧。

  得了她這話,趙老太笑着去了。

  吃飯的時候,顧九沒有讓人伺候的習慣,因此将飯菜擺上了桌,趙老太道了一句自己在隔壁房間候着,便出門去了。

  房中隻留了顧九一個人。

  趙老太做了一個筍幹炒肉,并着一個涼拌時蔬,配着微辣蘸料的鮮嫩雞肉,的确很令人下飯。

  可面對這一桌菜,顧九拿起筷子,卻又沒了胃口。

  這樣清淡的菜色,秦峥必然是最愛吃的,也不知他現下好不好。

  鄧縣尚且是這樣的情形,林縣身為重災區,必然是要更嚴重一些的。

  他……現在好麼,會想自己麼?

  想到這裡,顧九越發覺得一顆心都跟着揪了起來。

  分明他走後的這些天,顧九都覺得尚且能忍,可這一刻,她突然便忍不住了。

  不知是夢裡那句“阿九”太過戳心,還是今生的離别太過難忍,她現在隻想抱着男人,哪怕什麼都不說,隻要聞着他身上的味道,便足以安心。

  可她卻又知道,自己現在見不到秦峥。

  如今災情才緩解了一些,林縣跟鄧縣還有一段距離,她總不能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去讓人專程護送自己。

  她隻是……想他。

  ……

  白天睡得時間久了,晚上顧九便徹底睡不着了。

  盛夏的天悶熱且燥,開着窗戶都能感受到那熱浪。

  顧九睡不着,索性捏着佛珠默念心經。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至少在念完後,顧九的确覺得平複了許多。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她才終于得以進入夢鄉。

  這一夜,她睡得格外好。

  臨近黎明的時候下起了雨,雨水透過開着的紗窗吹到房中,讓地面都蒙上了一層濕漉漉的雨水。

  晨起的時候,房中便涼快了不少。

  顧九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心情舒暢,不想待得吃完飯後,又得了一個更舒暢的消息。

  “朝廷的調令下來了。

  才吃完飯,顧九就被白無淵着人請了過來,先是寒暄了兩句,對方便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顧九聞言,先是一愣,頓時喜着問道:“那咱們可是能啟程去林縣了?

  這段時間,因着要等皇帝的調令,所以白無淵隻能暫且在鄧縣盯着。

  這也是他為何這些時日都得待在這裡的緣故,畢竟除了他之外,這裡現在連個管事兒的都沒有——先前那一群廢物點心,現下都在大牢裡關押着等候處置呢。

  “嗯,皇上下了聖旨,要将那群貪官污吏就地處決,之後着周學景暫代縣令一職,等到回京之後,再逐個論功行賞。

  白無淵說到這兒,又道:“所以,等我今日将這裡交接過之後,便可以去林縣跟秦大人彙合了。

  這話一出,顧九頓時喜上眉梢。

  她恨不能自己直接飛到秦峥的身邊,好在還有最後一絲理智壓制着,讓她咳嗽了一聲,道:“如此,便多謝白大人了,您可有什麼是需要我幫忙的麼?

  小姑娘的喜悅太過明顯,讓白無淵也有些無奈的歎息。
分明平日的時候看她很是穩重一個人,可隻要一涉及到秦峥,她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白無淵搖了搖頭,壓下那些吐槽,溫聲笑道:“無妨,夫人收拾東西便是,其他都有我呢。

  得了他這話,顧九也不跟他客氣,略微寒暄兩句,便回房收拾東西去了。

  ……

  到了晚上的時候,一群人便都去了春風樓吃飯。

  下午的時候,顧九将要走的事情告訴了莊子期,他身為顧九的師父,再加上還有些謎團要去尋找答案,自然不會留在鄧縣。

  去跟趙岩告别的時候,對方十二分的不舍,挽留無果,最後便約定了晚上在春風樓宴請他們,算是告别宴。

  這宴席上除卻白無淵顧九跟莊子期之外,還有周學景這個暫代縣令,以及此次出力甚高的幾個有名望之人。

  因着人多,所以便分了兩桌來坐。

  官員那邊主位上坐的是白無淵,陪同的是這些時日辦事妥帖的周學景和幾個官員。

  而顧九這一桌,主位上坐的是莊子期,其他的便是幾個大夫們。

  衆人先是互相敬了酒,因着顧九是女子,所以專門給她拿了果酒來代替。

  等到一番客套之後,衆人也都漸漸的放開了一些。

  這桌上坐的都是醫者,顧九雖然是女子,可這些時日跟着莊子期學醫也算是小有成就,此時倒也能說的上話。

  隻是酒過三巡之後,那話題便從醫術轉移到了别的上面。

  尤其是趙岩。

  他本就是莊子期的小師叔,又是看着他長大的,縱然這麼多年沒見面,可是此次相見之後,趙岩發現,這孩子還是一如當年。

  雖然他怎麼都不肯說那時候究竟經曆了什麼,可是趙岩卻看得出來,他背負了很多。

  這幾日忍着不說,隻是因為想着來日方長,然而今日驟然得知他這麼快就要走,趙岩一時便有些繃不住。

  再加上喝了酒,他越發的老淚縱橫:“你這一走,咱們又不知何時才能見面了。

  見趙岩眼圈紅了,莊子期也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面上卻還是笑道:“您放心,我必然時時過來看您。

  聞言,趙岩卻是擺手歎氣道:“罷了,你這個身體,旁人不清楚,我還不知道麼?
小七,你如今怕是還不如我呢,若再不好生将養着,恐怕……”

  後面的話,趙岩不必說,莊子期卻是懂的。

  他自己就是醫者,雖然都說醫者不自醫,可他卻并非連自己的身體症狀都不知道。

  隻是,他半生蹉跎,未必沒有糟蹋自己的意思。

  如今見到趙岩,卻有些愧疚。
自己這樣,隻會讓親人更加擔心。

  因此莊子期正色道:“小師叔放心,我今後必然好好兒養着,便是為了您,也得長命百歲不是。

  這話一出,趙岩倒是搖頭笑了笑,道:“你呀,如今都這個歲數了,居然還改不了貧嘴。

  說到這兒,趙岩又想起一件事情來,因道:“你也不必常來看我,若是真的得了空,也找個官媒問問——你如今也還不到五十,總不能真的孤寡到老吧?

  莊子期不妨趙岩突然提起這事兒來,還沒來得及咽下的那口酒頓時嗆到,他不住地咳嗽着,連顧九都吓了一跳,忙忙的過來給他拍後背。

  待得莊子期緩和了一會兒,深深的喘了口氣兒,無奈道:“我說小師叔,您好好兒的說這個做什麼?

  見他這模樣,趙岩卻是瞪了他一眼,道:“你說我說這個做什麼?
你都這個歲數了,總不能真的……身邊總得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你跟我不同,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你卻不能無後啊。

  他雖然自己單身了一輩子,可卻是有緣由的。

  但莊子期不同,他才四十多,人家六十多的都能得老來子,莊子期的身體又沒問題,若是娶一個小點的姑娘,必然也能留個後的!

  誰知他這話一出,頓時引得莊子期擺手道:“我說小師叔,當着我徒兒的面兒,您能不能正經些?

  “我怎麼不正經了?

  見趙岩吹胡子瞪眼,莊子期越發無奈,歎氣道:“罷了罷了,是我不正經,可再不正經,我也不能做這事兒不是?
那不成了個老混賬了麼。

  還娶個小媳婦,他這是打算糟踐誰呢?

  見他這模樣,趙岩卻是心頭一梗,莫名從他這表情裡看出幾分心酸來。

  也不知是這酒太烈,還是那回憶太慘,趙岩深吸一口氣,眼眶都有些酸楚:“若是沒這些事兒,你也早就該夫妻美滿了。

  縱然莊子期不說,他也知道,當年必然是發生了什麼,否則這個小師侄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狼狽的樣子?

  當年那可是最風流俊逸的一個少年郎啊。

  他念及此,又搖頭輕歎,道:“世事無常,你那個未婚妻現下也不知如何了,你可有去打聽過她的消息麼?

  這話一出,還不等莊子期說話呢,顧九卻是頓時詫異的問道:“師父還有未婚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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