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 第749章 白無淵X春曉
盛夏的天,雨勢來的又快又急。
城中尚且有茶樓酒肆可做臨時避雨之處,可在這小小的村落裡,竟讓人無處可去。
家家戶戶柴扉緊閉,白無淵站在村口,一時竟不知何處可去。
雨勢與水潑,将他淋了個通透,被這雨水一澆,倒澆出他幾分清醒來。
他想,自己一定是瘋了。
否則怎麼會頂着烈日驕陽,策馬幾十裡,隻為過來給人送一盒點心?
翠竹食盒不防水,現下被雨淋了,那點心便化成了沫子,透過食盒流了出來。
人未曾見到,心意倒是全打了水漂。
白無淵苦笑一聲,看了一眼落鎖的斑駁木門,也不顧身上依舊濕着,轉身便上了馬。
誰知才要走,卻被人叫住了:“你站在我家門口做什麼?
”
來人是一個姑娘,雨勢綿密,她撐着一把油紙傘,隔着雨幕可見窈窕身段。
見到白無淵時,她卻歪頭一笑,輕聲道:“我認得你。
”
分明暴雨傾盆,四處嘈雜,白無淵卻覺得心頭狂跳。
“你認得我?
”
姑娘點頭,笑道:“你時常來村裡買野味,我見過你數次。
怎麼,今日也是來采買的麼?
”
白無淵這才放下了一顆心,卻不知怎的又有幾分失落。
他并非第一次來,事實上,先前來的時候,為給自己尋一個合适的借口,他每次都是假做采買的人。
說話間,姑娘将門鎖打開,自己當先走近,又沖着他笑:“進來避會兒雨再走吧。
”
白無淵想,他今日着實是瘋了。
他應當客套的道謝,然後轉身離開。
而不是像現在,順着她的意思進了門,現下還坐在了她的堂屋内。
春曉……
這個被他親自喂了藥的姑娘,她早已忘卻前塵,唯獨剩他一個人記得。
他本不該來打擾的。
卻偏偏來了。
她身上衣裳濕了,靠近的時候,白無淵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桂花味兒。
不同于京中上好的胭脂,那是幹桂花泡了水,漾出來的暗香,淺淡的需要人貼近才能聞到。
卻又莫名的勾人心。
春曉卻已然退開了——他的身後放着一條毛巾,她是去拿毛巾的。
她原是要擦臉的,卻在看到白無淵渾身上下濕漉漉的,複又輕笑道:“公子,你擦一擦吧。
”
說着,她将毛巾放在他手上,自己則是去了内室。
外面的雨下的綿密,白無淵捏着那一條毛巾,隻覺得自己越發六根不淨了。
内室隐約傳來姑娘輕聲的哼唱:“暖溶溶玉醅,白泠泠似水,多半是相思淚。
”
詞兒裡滿是哀怨,不過那聲音裡倒聽不出半分難過。
再出來時,她已經換了幹淨衣服,唯有頭發還濕着,被她解開來,披散在了背後。
長長的發緞帶似的,臉上脂粉未施,那一雙眼亮的動人。
白無淵下意識想要避開這一雙眸子。
他咳嗽了一聲,道:“多謝姑娘收留,在下先告辭了。
”
見他要走,春曉卻是拽了他一把,無奈的笑道:“雨還大呢。
”
她去抓白無淵的時候,對方下意識的躲了躲。
見狀,她則是往後退了退,不好意思道:“抱歉,我隻是想讓你避避雨,你别多心。
”
她這般坦蕩,倒顯得他有些奇怪了。
白無淵抿了抿唇,好容易累積起來的勇氣,又在她的目光裡煙消雲散了。
末了,他方才點頭道:“多謝。
”
見他留下,春曉臉上的笑容便多了幾分,歡快道:“我才淋了雨,去煮碗姜湯喝——你也喝一點吧?
”
見眼前人點頭道謝,春曉頓時便笑吟吟的去了。
她住的院落狹小,在廚房裡便可看到自己的堂屋。
他就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裡,春曉看一眼便覺得心中歡喜。
說來奇怪。
分明她沒出過這個村莊,可是見到白無淵的時候,她卻有一種感覺。
這人她應當是認識的。
她無父無母,是個孤兒,身在這小村莊裡,日子過得倒也悠閑自在。
可是走過覺得缺點什麼。
直到遇見了他。
她才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像是被人填滿了。
她是個戲癡,尋常最愛的便是唱戲,自然也知道話本裡的一見鐘情。
春曉想,這一定是前世造就的姻緣,才讓她在今生得以遇見這人。
而如今,心上人就在她的房間裡坐着,等着自己給他洗手作羹湯……啊不,洗手熬姜湯。
“公子,請。
”
眼前姑娘眉眼中帶着笑意,毫不矜持的模樣,卻讓白無淵指尖都有些發顫。
說來可笑,他這輩子沒遇見過什麼好人,也沒做過多少好事兒。
可唯獨對這個姑娘,他是虧欠的。
她還在自己身邊的時候,白無淵覺得她可有可無。
可直到她終于如願以償的從自己的生活剝離,他才發現,唯有沉溺過去,從那裡抽絲剝繭的尋到屬于她的記憶,才能讓自己安靜幾分。
如今,已是新朝了。
皇上登基,他又坐穩了刑部的位置,曾經他最渴盼的東西,權力、自由,他都擁有了。
這個時候,白無淵才發現,原來他想要的,竟是那一張幹淨的笑臉。
春曉。
但現下,人在身邊,白無淵竟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匆匆的喝完了一碗姜湯,苦澀的味道滑到喉嚨中,也讓白無淵的情緒越發陰郁了幾分。
外面雨勢越發的大了。
天地之間都成了一片墨色,唯有房中的一盞燭火如豆,照亮了這狹小的房中。
今日是走不成了。
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白無淵的心中竟詭異的有些歡喜。
隻是還不等他想好要怎麼提出來,便聽得春曉先開了口:“公子,外面雨太大了,不如你夜裡就住在這兒吧。
”
她說着,又覺得有些羞臊,複又加了一句:“唔,你放心,我可以睡堂屋,你睡我的床。
”
但這話說出來,她卻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兒,臉就更紅了。
反倒是白無淵,在看到她這模樣之後,心中既歡喜又憂愁:“姑娘,我是男子。
”
他定定的看着春曉,問道:“你就這麼放心的留外男?
”
若是今日換成旁人來避雨,她也這麼引狼入室?
男人的語氣有些重,春曉臉色一白,下意識解釋道:“不是,我……”
她隻是因為喜歡他,這不明緣由的喜歡,讓她下意識想要留着這個男人。
卻忽略了,在他的眼中,自己這樣是不是格外的不矜持。
她眉眼瞬間便垮了下來,悶悶道:“公子别誤會,我隻是好心。
不過你說的對,我是個姑娘家,确實不方便,公子還請尋别處吧。
”
被趕出去之後,白無淵一瞬間想起來一個詞。
自作自受。
若他不說那些話,現在便是在春曉的房中,而不是站在門外,被這暴雨澆的透心涼。
他并不知道,此時房中的春曉,也在苦着一張臉。
那會兒見他竟然真的要走,她原是想留的,卻又覺得自己沒什麼留他的借口,隻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走了。
這會兒站在房中,将自己從裡到外都給罵了一遍,末了到底是打開了門。
門外已經空無一人了。
他走了。
乘着雨幕。
但春曉沒想到,當天半夜,她便再次見到了白無淵。
他從馬上摔了下來,拖着一身的泥濘和狼狽,敲開了她的門。
“姑娘,可否收留我?
”
春曉吓壞了,幾乎是慌亂的将人給扶進了房中,一面要跌跌撞撞的出去找大夫,卻被他給抓住了手。
“幫我打盆水來,隻是擦傷,不要緊的。
”
他說着,從懷中拿出一瓶藥來,遞給她:“我這兒有治外傷的藥。
”
春曉被他這模樣吓到,若是她但凡有半點理智,必然會想到其中怪異處。
哪有人受了傷還半夜爬回來,且恰巧爬到自己房外的?
但此時,她顯然忽略了這些,忙忙的打了水來。
她原是要避嫌的,可見他腿腳不方便,到底是忍着羞澀,替他洗了腿,隻是在看到那一大片淤青和血色之後,又紅了眼眶。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
那會兒她也是賭氣,怎麼就讓人走了呢?
這傷勢如此嚴重,得多疼啊。
“無妨,替我上藥可好?
”
男人的聲音格外溫柔,春曉忙不疊的點頭。
她低下頭專心上藥,自然也沒錯過白無淵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他這人,生來便是一條賤命,靠着算計走到今日。
若他不精于算計,怕是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别的事情他可以,怎麼到了春曉這裡,就慫了?
當初之所以給她喂了藥送她走,是為了保全她一條命。
那時紅蓮教情況未明,而她又一心想要殺秦峥。
可現在不同了。
如今紅蓮教早就覆亡,與之相關的都被清算完畢。
春曉雖是漏網之魚,卻也是與過往相關的魚。
當時他都能保得住她,沒道理現在不行。
況且……
他想要她。
他自幼手段用慣了,待旁人狠,待自己更狠。
這一摔,便順理成章的在這裡賴了下來。
春曉此時尚且不知這是他的謀算,更不知自己早就成了對方嘴裡的一條魚,已然預備着尋個合适的時機拿她下鍋。
他借着傷勢住下來的時候,她甚至不覺得哪裡不妥當,甚至在擔憂之外,還有些隐秘的歡喜。
這位白公子住了下來,她便可以日日見他了。
那段日子,春曉覺得,自己像是做夢一樣。
可是再見到眼前活生生的白無淵,她又覺得這夢可不會這般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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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幼是個戲癡,除了唱戲,也沒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
所以白無淵不時就可以聽到她輕輕哼唱的戲。
起初春曉還不好意思唱,直到那日他笑着詢問:“方才唱的什麼,真好聽。
”
春曉心中頓時歡喜起來,忍着羞澀道:“牡丹亭。
”
杜麗娘為愛,向死而生。
那日之後,她便越發大膽了幾分。
狹小的院子多了人氣兒,連喜鵲都肯駐足了。
可美夢終會醒,他不屬于這裡。
白無淵說離開的時候,春曉不小心摔碎了一個茶杯。
她忙忙的蹲下來,呐呐道:“明,明日就要走了呀?
”
春曉的模樣,讓白無淵原本的打算便咽了回去。
他原是想說,要帶她一起走的。
畢竟他又不是傻子,春曉眼中的愛戀,他看的真真切切。
可見到對方這模樣,白無淵卻起了幾分壞心眼:“嗯,明日。
”
“哦,好。
”
她起身的時候,臉上的笑便比哭還難看了:“那我,我今晚給你做點好吃的,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
眼見得她背着竹筐失魂落魄的出了門,白無淵挑了挑眉,神情裡也多了幾分自得。
他要的,不管是人,還是物,都會屬于他。
可白無淵沒想到,春曉這一去,兩個時辰都未曾回來。
他這才慌了神兒,見外面夜色濃重,拎着燈籠便急匆匆的出了門。
一路尋去,他在山下的溪流邊尋到了她。
少女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腿,正在嗚嗚咽咽的哭着。
“你怎麼了?
”
白無淵着急忙慌的跑過去,待得見到她腿上顯而易見的血迹時,吓得心都狂跳了起來。
春曉原本想着,她會不會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在這裡。
可看到白無淵來的時候,她卻又在歡喜的同時,升起了巨大的委屈:“我想給你摘杏子,可我腳滑了一下,就從上面摔下來了……”
這杏樹不高,若是尋常,她根本就摔不到,可今夜她心神不甯,不但摔下來,且還被樹杈劃傷了腿。
她哭得不能自已,白無淵心中則被後悔充盈着。
“抱着我。
”
白無淵的話,讓春曉哭聲一止,下意識看向他,卻驟然覺得身體騰空,不由得驚呼一聲抱住了他的脖頸。
男人的懷抱堅實,被他摟在懷中的時候,春曉隻覺得一顆心幾乎要蹦出來。
倒是忘記哭了。
她沉迷于男人的溫柔,疼痛也被抛到了腦後,直到被他放在馬車上,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哪裡不對勁兒,無措的問道:“唔,這是去哪兒?
”
白無淵依舊抱着她,聲音倒是格外溫柔:“帶你去看大夫。
”
“不,不用了。
”
她越發有些無措,想要下車,卻被白無淵給拉了回去,摟着她道:“别動,當心傷口。
”
男人的動作格外強勢,被他抱着的時候,春曉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止住了。
她生怕這是一個夢,呼吸稍微重一些,就會将這個夢境打碎。
可夢境沒碎,男人卻已然拿了帕子來,沾着茶水,替她小心翼翼的清理傷口。
春曉越發覺得,這夢有些不大真實了。
但就算真的是做夢,她也願意一輩子沉浸在這個夢裡。
直到她被帶到了一處幹淨的宅院,又有大夫過來給她看診,她這才嗷的叫了一聲:“疼……”
那大夫手勁兒極大,說是她的腳崴到了,需要正骨。
那時候她還沉迷于白無淵的溫柔,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即将要發生什麼。
可這會兒被大夫抓着腳踝一扭,什麼溫柔都被抛在了九霄雲外,唯獨剩下了真切的疼痛。
下一刻,她便被白無淵抱在了懷中,聲音裡極盡溫柔:“好了,乖,沒事兒了。
”
直到那疼痛散去,春曉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而男人的聲音,讓她又有些飄飄然了。
春曉被他安撫的不知東西南北,連一碗苦澀至極的藥都不眨眼的喝了下去。
而後,嘴裡便被塞了一顆蜜餞。
苦澀瞬間沖散,唯獨剩下了甜蜜。
眼前人眉眼柔情,讓她不由自主的問:“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
白無淵凝視着她,輕聲笑道:“你說呢?
”
他不等春曉回答,便繼續道:“因為,我喜歡你。
”
春曉驟然愣住。
嘴裡的蜜餞甜味兒太大了,從她的嘴裡蔓延到了全身,讓她的臉都紅了起來。
“你……你說什麼?
”
她鮮少有這樣呆愣的模樣,白無淵看的心中歡喜,靠近了她幾分,道:“我說,我喜歡你。
”
他話音未落,春曉便一把抱住了他,呐呐道:“你,你确定?
”
白無淵輕笑一聲,回抱住這個甘心跳進自己牢籠的獵物,在她耳邊輕聲道:“确定。
”
男人的心意這般清楚明了,讓春曉的心跳都随着快了起來,她仰頭去看他,一字一頓道:“好巧呀,我,我也喜歡你。
”
下一刻,她便被抱在了男人的懷中。
被他摁着,春曉看不見他眼中的偏執與滿足,隻聽得男人輕聲的呢喃:“你可不能反悔!
”
春曉連連點頭,她想,白無淵大抵是傻掉了,她怎麼會反悔呢?
隻是她沒有想到,後來的某一日,她會為今日的決定,後悔的肝腸寸斷。
……
因着受傷,她跟白無淵前段的處境便颠倒了過來。
那時是她照顧他,而現在,則是白無淵日日照看自己。
除卻腳踝的疼痛之外,春曉覺得自己簡直是處處都滿意。
直到……
她想起了一切。
近來她不斷做着雜亂的夢,起初是片段的,醒來後雖然覺得奇怪,卻也不好意思拿夢境來煩白無淵。
她記得夢境裡出現過白家,醒來後借着散步的由頭轉遍了家裡,卻發現這與夢境裡絲毫不同。
就在她以為一切都是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卻意外的見到了一尊玉佛。
夢裡她看的真真切切,那尊玉佛曾經被白無淵打碎又親手拼起來,她屏住呼吸去看,卻見上面果然裂紋遍布。
她分明從未出過村裡,為何會在夢裡,夢到現實的東西?
而讓春曉恐慌的卻是,接下來,她夢到了更多。
那些事情,無一不被她驗證了。
直到,她誤吃了一枚雪果。
童年時最普通不過的零食,帶着她對父親的懷念,讓她過往的記憶,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
“白無淵。
”
她的聲音裡都帶着顫抖,而眼前的男人,則是帶着極緻的溫柔:“怎麼突然這麼叫我,可是我做了什麼惹到你不高興了?
”
男人朝着她走過來,春曉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這個男人,他将她當做一枚棋子。
利用完丢掉,如今卻又想找回來。
可她竟然……
竟然在看到他溫柔的那一瞬間,生出一種感覺來,就當做幾乎什麼都不知道不好麼?
這樣,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待在他的身邊。
她搖了搖頭,輕聲道:“今晚月色很好,你要不要陪我喝酒?
”
白無淵神情一閃,旋即無奈的笑道:“你要喝,我自然是陪着的。
”
他伸出手來,縱容的摸了摸春曉的發,沖着外面吩咐:“去打一壺杏花春。
”
杏花春後勁兒極大,味道卻是上品。
春曉刻意灌酒,不過半個時辰,白無淵便醉倒在了桌案前。
她斂眉,手指貪戀的想去撫摸他的眉眼,卻又猛地收了回來,站起身來,朝着房中快步走去。
那裡有她收拾好的行囊。
誰知才到門口,便見男人長身而立,在門口等她。
“你要去哪兒?
”
他眉眼中一片清明,不見半分醉意。
春曉下意識後退,卻被白無淵直接奪了包裹,慢條斯理的笑:“想去哪裡,我陪你啊。
”
她驟然便站住了身子,咬牙切齒道:“白無淵,你騙我!
”
今夜騙她醉酒,從前騙她感情。
這個騙子,他嘴裡從未半句實話!
聞言,白無淵眼中有些遺憾。
他伸出手來去撫摸她的臉,卻被她躲開。
“你都知道了。
”
白無淵這話說的肯定,春曉冷聲道:“是,我都想起來了,你到現在,還想騙我什麼?
”
她聲音裡有些顫抖,眼圈也紅着:“我如今已經一無所有了,白無淵,我還有什麼可被你騙的?
”
“你。
”
他這話一出,春曉微微一怔。
下一刻,便見他神情留戀的盯着她的臉,指尖從她臉上劃過:“你啊。
”
春曉遍體生寒。
“你這個混蛋!
”
她試圖掙紮,卻被白無淵綁到了床邊,輕聲道:“春曉,你忘了自己發的誓了麼?
你,不能走。
”
春曉這才發現,她一直睡得床上,竟然一直都藏着一條細細的鍊子。
白無淵的聲音裡帶着期待與歎息:“原本想着,若這樣一輩子也很好,可你為什麼要想起來呢?
”
他将她綁好,心滿意足的抱住了她:“當初我日日擔心,若你想起來必然會一走了之。
如今一顆大石放下來,我倒是踏實了。
騙也好搶也好,你隻能是我的。
”
“你瘋了?
”
春曉不可置信。
這還是她認識的白無淵麼?
為什麼她覺得,眼前這人是個瘋子!
白無淵盯着她笑,輕聲道:“是啊,我從來就是個瘋子,難道你第一日認識我?
”
他身在黑暗,哪怕如今站在光明之下,白無淵依舊心知肚明。
他的心中,有一隻巨大的鬼怪,想要吞噬一切光明。
萬丈深淵,從無邊界,可如今,他的深淵裡,終于來了一個可與他共度之人。
“所以……”
他抱着春曉,輕聲呢喃:“你不能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