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有點兒明白他。

　　一兩千年的老鬼，如果要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呆這麼久，沒有任何娛樂設施，任何地方都不能去，她估計早就瘋了。

　　秦星想到什麼，微微皺眉，不解地問他：“你剛才說，一個個地消失？
你們不是一塊……咳，那啥的麼？
”

　　冷月斟酒的動作一頓，淡聲道：“我說的是死後。
”

　　秦星微微一睜眼。
“

　　他們都是冷家軍裡最勇敢的士兵，和他們同年同月同日生，是我的榮幸。
可是，人死後就什麼都沒有了，唯有執念撐着這麼一抹殘魂。

　　然而，再深的執念和恨意也經不起歲月的蹉跎，漸漸地，日子一長，他們有些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忘了，隻有我記得。
我

　　不能讓這些曾經拿性命去守衛國土的烈士暴屍荒野，至少能夠好好地入土為安。
這一個念頭一直支撐我到如今，我無時不刻都不敢忘記。
在

　　他們執念消散之前，我将他們一個個送入鬼門，可是有的人不願意走。

　　鬼門一年就開一次，錯過了，便要再等一年，一抹沒了記憶和執念的魂卻等不了那麼久。
我

　　清楚地記得，那個時候我沒有任何能力，眼睜睜地看着那兄弟消散在我面前。
伸

　　手一抓，什麼都沒抓到。

　　魂飛魄散。

　　到後來，我自己悟出了一些鬼修的門道，慢慢開始修煉，總算可以勉強開鬼門，我不用再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完全消散于天地，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

　　冷月每說幾句便飲上一盞酒。
桌

　　上明明隻擺着一個酒壇子，可那酒壇子就仿佛永遠喝不完一樣，不管你什麼時候倒酒，都能倒得滿滿的。
“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自己打開鬼門？
那你豈不是想什麼時候離開就什麼時候離開了？
”秦星也時不時陪他喝上幾杯，明明是不醉人的酒釀，她幾杯下肚，臉卻已微酡。
“

　　是，我随時都可以離開。
可是，我不确定，自己到底該不該走。
”

　　“唔，怎麼講？
”

　　“我現在還是冷月，可一旦入了鬼門關，冷月便從此消失于天地之間，世上再無冷月一人，當年的榮譽沒人銘記，當年的恨也沒人銘記。
”

　　秦星揉了揉自己有些發脹的腦袋，問：“當年的恨？
冷琅玕，你是在恨你的敵人嗎？

　　“不，敵人果然可恨，但更可恨的是那些本是同胞卻反戈相向的奸詐小人！
”

　　冷月猛地一盞酒飲盡，一盞接着一盞，喝得又急又快。

　　“唉唉，喝慢點兒，給我留點。
”秦星連忙拽住他胳膊，搶了他手裡的酒壇子。

　　“秦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你注意些，我并不想壞了你的名節。
”秦

　　星望天。
喝

　　成這樣了居然還想着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還真是隻有節操的古代鬼。
“

　　上次我問你，為何救援來了，你們還是死了，但你沒有告訴我，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秦星問。

　　冷月聽到這話，目光陡然間變得陰寒無比。
秦

　　星搓了搓胳膊，好冷。

　　是真冷，她感覺到周圍陰風陣陣。
冷

　　月看到她的動作，手一揮，手裡多了件黑色披風。
他

　　将披風遞給秦星，“披上，這裡的夜晚比較涼。
”

　　“謝謝。
”秦星不客氣地用那披風将自己裹了起來。

　　“當年，我們的确等來了救援，隻是……很不湊巧，來的是我的政敵，一個什麼都不懂卻好大喜功的文臣。
他一聲令下，洞口被堵死，我的兄弟們想沖出去，卻直接被亂箭射了回來，那奸人甚至用火熏洞。
我

　　受了重傷，先弟兄們一步，得以避免這些痛苦，可我親眼看着他們，不是被亂箭射死，就是被煙活活熏死。
即

　　便躲過了前面這些，最後也會因為洞口被封死，活活悶死在洞裡。
”

　　冷月說到這兒，握着酒樽的手輕顫不住，倒映在酒水中的影子也跟着微微發顫，

　　“我去，真不要臉！
這世上怎麼有這麼畜生不如的奸詐小人！
”秦星也聽得生氣，突然站起身來，一腳踏在小桌上，同時手沖那桌上狠狠一拍，“我詛咒這奸詐小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就算他命好多活了幾年，他下輩子下下輩子也肯定投胎畜生道！
”冷

　　月看着那姿勢十分不雅的女子，忽地扶額一笑，“算了，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

　　你信我，這小人最後肯定死得很慘，可可跟我說，萬事皆有因果報應，所以我相信他早晚會得到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所以，你别想這些糟糕的事情了，你要多想想開心的事情，比如我親手給你題的碑文，是不是挺好看的？
入土之後，你也有家可歸了。
”冷

　　月想起她的字，哂笑搖頭，“實話說，秦姑娘的字在下實在不敢恭維。
”

　　“喂，你居然在嫌棄一個大恩人的字嗎？
”秦星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子。
冷

　　月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突然偏開頭，“秦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是快些松開我罷。
”

　　“一天到晚男女授受不親，你說你煩不煩啊？
”秦星松開他領子，腳挪了挪，直接蹬他前面的桌上了，“來，老鬼，咱們玩點别的，石頭剪刀布會嗎？
輸了的喝酒！
”

　　一刻鐘之後。
“

　　剪刀石頭布啊！
剪刀石頭布啊！
我天，為什麼輸的又是我？
”秦

　　星打了個酒嗝兒，又是一盞酒下肚。
“

　　喂，你是不是用了什麼法術，不然怎麼每次輸的都是我？
”秦星眯着眼看眼前的男人。

　　冷月淡雅一笑，“我可沒有作弊，很簡單，你出的剪刀石頭布有迹可循，次數多了，我便看出來了，自然能夠把把赢你。
”

　　“不行不行，再來幾把，這次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
”

　　他一愣，“什麼是……真心話大冒險？
”

　　秦星神秘一笑，“你且附耳過來，我告訴你。
”

　　領悟力不錯的古代鬼聽完就明白了，“好。
”然

　　而，第一把還是秦星輸了。
“

　　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冷月問。
秦

　　星聽他問出這話，噗地笑出聲，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難以想象，一個古代美男子居然在跟她玩真心話大冒險。

　　這麼現代化的話從古代美男嘴裡說出來，真的很逗好嘛。

　　哈哈哈，突然好想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