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咱們今天的晚飯每人隻有半條魚,将就吧。
”甯媛遲疑了一會,還是忍痛把一半魚切下來裝碗裡遞給他。
本來大家口糧就不多,她才去偷偷摸摸釣魚地。
榮昭南卻沒接過魚,淡淡地道:“我不餓,你吃吧。
”
說完,他轉身進屋去了。
甯媛一愣,拿着碗追進去:“你也幹了一天活,怎麼可能不餓!
”
說着,她把碗在桌子上一放:“沒必要讓我,說好了,咱們當假夫妻兩年裡,你幫幫我,我幫幫你,共渡難關,才是合作夥伴。
”
榮昭南看着她纖細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碗裡的魚,清冷的目光閃過一點難以言喻的光。
合作夥伴麼……看起來倒像是她在養自己。
他坐下來,慢條斯理地把魚吃了。
夜色深沉
洗澡完了之後,她對着榮昭南輕咳一聲:“你先上床,我看會書,複習一下。
"
她真不習慣和陌生男人一起入睡。
榮昭南不可置否地邊擦頭發邊看着甯媛坐到了她淘回的舊辦公桌前。
然後,她從抽屜裡拿出筆記本和一本破舊的語文書。
開始抄抄高中語文的詞語,溫習曾經的課文。
甯媛的心裡很清楚,上輩子就是學曆太低,婚姻也好、就業、眼界都被人嫌棄。
她重開人生這一局,怎麼都要拼一把。
一開始隻是為了緩解和近乎陌生的男人共處一室,還要睡一張床的尴尬。
但是抄着,抄着,甯媛就沉浸了進去。
等到她覺得手腕都抄累了的時候,已經抄了小半本書要考的詞語。
甯媛伸了伸懶腰,看着邊上已經換了兩根,第三根又快燒完的蠟燭,才驚覺自己學習的時間有點久。
在知青點的時候,幾個人住一塊,總是吵吵嚷嚷地說着各種八卦,她也沒心思看書。
但現在,她學習的效率竟然出奇地提升了起來。
甯媛又看了半宿書,等到榮昭南睡了,她才又困又餓地爬上床。
奔忙了一天,半夜她又被咕咕叫得餓醒了。
“餓死了……”她摸着肚皮,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決定去喝點水填肚子。
可剛下床,甯媛就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她猛地一扭頭,就發現隔壁床上空空蕩蕩的!
榮昭南不見了?
!
她一想到這男人悄無聲息地從自己身上過去,自己毫無反應,甯媛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
牛棚小屋不大,甯媛一眼就能看見房間裡沒有人。
她想了想,有些不安地穿了鞋,小心地往屋外走。
“榮大夫……榮昭南?
”她出了屋子小聲地喊。
外頭黑呼呼一片,隻有昏暗的月亮挂在天上,甯媛找了一圈。
廁所裡沒有人,牛棚裡也沒人,門還是反鎖的不像有人出去的樣子,也不知道榮昭南從哪裡出去的。
四下漆黑,甯媛心裡有些害怕,趕緊回了房間鎖好門,幹脆摸出餅幹盒,心不在焉地往嘴裡塞了一塊餅幹。
奇怪,榮昭南能去哪裡?
他一個下放改造的,平時除非下地幹活,要麼就在牛棚打掃、養牛,再不然就是晚上要去集中學習。
這幾天是因為和她‘結婚’了,村支書網開一面讓他不用學習和寫檢查。
可他半夜人不見了,做什麼去了?
平時他也這樣?
甯媛坐在床邊,東想西想,最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直到……
“甯媛、甯媛,起來了……”男人清冷微微沙啞的嗓音響起。
甯媛一個激靈,猛地坐起來。
是榮昭南,他回來了!
随後,她就對上一雙清冷狹長的眼睛,正低頭看着她,目光幽深。
她圓圓的小鼻尖兒正好“蹭”在他高挺的鼻尖上,嘴唇幾乎貼到他的唇上。
“啊——”她瞬間下意識地推了他一把,整個人往後縮。
但她忘了她自己睡的是外側,下一刻,她就發現自己屁股懸空,然後一個倒蔥栽往床下倒了過去。
榮昭南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扯:“小心。
”
甯媛這才免于一大早就摔個狗吃屎的命運,不過,也直接被他扯進了懷裡。
男人寬闊胸膛就貼在甯媛的臉上,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肌肉起伏,臉上溫熱的觸感讓她瞬間漲紅了臉。
榮昭南很快松開了她,低頭看着面紅耳赤的甯媛:“吓着了?
我是看時間到了,該上工了。
”
甯媛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咳嗽:“沒事兒,咳咳……”
這人到底什麼時候爬過她身上,又回到床内側睡覺的?
甯媛一邊趕緊起來去洗漱,一邊不動聲色地問:“昨天沒吃飽,晚上你會不會餓醒?
”
榮昭南換了衣服,拿鍋裝了點米和紅薯去煮粥,輕描淡寫地道:“習慣了,就不會餓醒,我們的口糧本來就比你們少。
”
甯媛刷牙的手頓了頓,她當然知道物質匮乏,大家都不太能吃飽,榮昭南這種改造分子的口糧比他們更少。
她有些讪讪,沒有再說話。
看來,榮昭南這是沒打算讓她知道他半夜失蹤幹嘛去了。
等到吃了煮好的紅薯粥,兩人各自分頭上工去了。
甯媛挑着水剛到地裡,就聽到背後黃學紅陰陽怪氣的聲音:“哎喲,這誰啊,這不是咱們甯知青麼,終于舍得從牛棚出來了?
”
甯媛一轉頭就看見黃學紅、唐珍珍、秦曉霞幾個正扛着鋤頭走過來。
她懶得理會她們幾個,轉身挑着水要走。
唐珍珍在她手裡吃了大虧,哪裡能不記恨,她眼珠子一轉,冷笑着對黃學紅說:“誰知道呢,婚前就能爬壞分子的床,這結婚了,怕是更下不了床,不要臉的……”
“嘩啦!
”甯媛忽然把扁擔一放,反手抄起水桶就朝着唐珍珍幾個鋪頭蓋臉地倒過去。
唐珍珍幾個尖叫着四散開來,卻還是難免被潑到了一些!
“你幹什麼!
”唐珍珍被濺了一臉水,尖叫着憤怒地瞪着甯媛。
甯媛拍拍手,笑吟吟:“啊,不好意思,我是看你們幾個嘴那麼髒,就想幫你們洗洗嘴,不要太感謝我!
”
丢了錢又丢了人,唐珍珍本來恨甯媛恨得要死,甯媛現在還拿水潑她。
她氣得渾身發抖,帶着黃學紅要沖過去揪甯媛的頭發:“我打你這個不要臉的!
”
“怕你啊!
”甯媛可不是上輩子的包子性格,反手抄起扁擔對着她們。
但下一刻,華子就趕緊帶人攔在她們面前:“你們幾個女知青這是在幹嘛,不能打架!
”
其他幾個男知青也忙過來幫忙把撕扯在一起的幾個姑娘分開。
唐珍珍見自己沒落着好,紅了眼指着甯媛怒喊:“她和壞分子一結婚,就思想堕落了,三天兩頭不上工,年底工分不夠,我們知青小隊還得給她平分糧食,憑什麼!
”
這話一說,其他幾個男知青也面面相觑,這是實話。
王建華摔破腦袋還躺着不能出工,現在甯媛也不上工,工分就更少了。
到時候年底結算卻要按照小隊工分去統一分糧食,他們這些出工多的就多幹多吃虧。
“是啊,這樣不公平。
"
“甯媛不是結婚了嗎,我看滿花姐那些結婚的知青工分都算村小隊裡去了,不算知青小隊的。
”
于是,幾個男知青也附和了起來。
甯媛明白了,原來在這裡等着她呢。
她幹脆看向華子:“華子哥,我現在已經結婚了,戶口也在咱們村裡,我想不跟她們算一個知青小隊行嗎,我不占她們便宜。
"
華子看着甯媛堅持的樣子,遲疑了一下:“到時候你跟咱們隊裡申請一下,你今年的工分記在咱們村小隊?
”
記在村小隊,就是按家按戶算工分,甯媛和榮昭南結婚了就算一戶了。
知青有政策照顧,算高的一檔,榮昭南這種下放分子,工分算最低的一檔。
所以甯媛是很虧的,年底換糧食的時候都要少換不少。
唐珍珍見把甯媛趕出知青小隊的目的達到了,這才冷笑一聲,帶着黃學紅幾個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