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秉安語氣平靜無波，仿佛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三哥比我清楚，追人要有誠心，誰知道哪天小妹就同意了呢？
”

　　甯秉超嗤笑一聲，搖晃着酒杯裡的暗紅色液體，目光玩味地打量着甯秉安——

　　“啧啧，你也不像個癡情種子啊，我們甯家男人，骨子裡就流淌着薄情的血。
你雖然不是甯家親生的，但耳濡目染這麼多年，也不像個會為情所困的主兒。
”

　　甯秉安看着甯秉超，眼神沉靜如水：“三哥說笑了。
”

　　他沒再理會甯秉超的調侃，轉身朝别墅内走去：“晚飯時間到了，上去吃飯吧。
”

　　甯秉超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輕哼一聲，仰頭将杯中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

　　車子平穩行駛在公路上，窗外霓虹閃爍，映照在甯媛臉上，明滅不定。

　　阿恒開着車，時不時看着身邊甯媛的神色：“我說小甯甯，這個甯秉安怎麼回事啊？
說喜歡你，要追你，可也沒瞧着有什麼行動啊？
感覺……”

　　她“啧”了一聲，撇撇嘴：“還挺禮貌的。
”

　　甯媛睨了她一眼：“不死纏爛打不好嗎？
”

　　阿恒一噎，下意識反駁：“可喜歡一個人，不就應該死纏爛打嗎？
”

　　她想起自己那位隊長哥，可不就是死纏爛打才抱得小甯甯歸？

　　孩子都有了，人卻沒了影，快兩年了，就是幹海帶結在海裡都泡發結子了。

　　可海裡除了當初救生衣，連根毛都沒找着……

　　唉，她和甯媛一樣，固執地不願承認榮昭南已經犧牲的事實。

　　甯媛輕描淡寫地說：“甯秉安喜歡的，是他通過我能夠得到的權力和股份。
我又不是什麼很賤的人，閑得慌給别人當踏闆。
”

　　思緒飄回一年前，她剛查到“鬼老四”的消息，在淺水灣的豪宅裡，她和甯二夫人促膝長談。

　　“媽，我查到鬼老四了。
”甯媛開門見山，将一份資料遞了過去。

　　甯二夫人接過資料，戴上老花鏡仔細翻閱，眉頭逐漸緊鎖。

　　鬼老四，這個名字在香港地下世界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老掮客。

　　手段狠辣，卻又行事低調，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和底細。

　　“他竟然和甯秉安有聯系？
”甯二夫人語氣中帶着一絲驚訝和疑惑。

　　甯二夫人放下資料，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這孩子，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
”

　　甯媛點了點頭：“對，而且關系匪淺。
我懷疑，甯秉安接近我，可能和鬼老四有關。
”

　　從方阿叔和九叔透露的消息看，誰能想到鬼老四當年在滬上混青幫時，竟然會認識當初盛家的私生女——自己的奶奶盛懷玉。

　　當初鬼老四還不叫鬼老四，叫容煜，相當小說氣的名字，據說祖上是正黃旗人，所以才姓容。

　　晚清時家道敗落，他剛出生就被遠親帶去了羊城，十三歲的時候又去滬上在碼頭賣報紙，小小年紀就成了碼頭孩子王。

　　再後來誤打誤撞進了青幫，十六歲跟在杜月笙身邊。

　　是第一打手甚至可以說殺手，所以年紀輕輕就升了青幫堂主。

　　也是那時候遇到了她奶奶，情節也很民國小說——鬼老四出任務受傷，躲進了女學生的車裡，挾持了女學生，逼她開車帶她去醫院。

　　這個女學生就是她奶奶。

　　誰也不知道中間發生過什麼，反正在當年她奶奶雖然是私生女，卻很受寵，不可能和一個混混有什麼關系。

　　當然也有可能她奶奶當時已經和爺爺定親了，她早就對爺爺心有所屬，兩人海誓山盟，自然不會再對别人動心。

　　但是九叔說鬼老四終身未娶，心裡藏着一個人。

　　甯二夫人微微蹙眉，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你奶奶重病的時候，有個中年男人曾經上門和你爺爺打了一架。
”

　　“那時候的老太爺雖然也會些保命功夫，但哪裡是對方練家子的對手。
”

　　“就算家裡有傭人幫忙，那個男人也差點把老太爺打死，然後是你奶奶撐着病體出來勸走的。
”

　　“難不成……”甯二夫人喃喃自語，目光落在甯媛遞過來的資料上，神色複雜。

　　甯媛蹙眉：“難不成那個厲害的中年練家子就是鬼老四？
”

　　甯二夫人歎了口氣，摘下老花鏡揉了揉眉心：“如果是這樣，那這件事就更複雜了。
鬼老四對我們甯家，隻怕是……”

　　“敵意不小。
”甯媛替她說完，語氣冰冷。

　　“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其他人。
”甯二夫人叮囑道，“我們還需要更多證據才能确定鬼老四的真實身份和目的。
”

　　……

　　甯媛看着窗外，回想起母親的交代，心情有些複雜。

　　這也是為什麼她一直對鬼老四和甯秉安抱有警惕之心的緣故。

　　“一會咱們的人到了，還是按照之前那兩次接貨一樣，謹慎小心。
”甯媛忽然說。

　　阿恒點頭：“放心，小甯！
”

　　……………………

　　碼頭上，夜色深沉，海風呼嘯，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魚腥味和海水的鹹濕味。

　　一艘貨輪靜靜地停靠在岸邊，幾個黑衣人正警惕地巡視着周圍。

　　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緩緩駛入，停在了一艘貨輪旁。
甯媛一身黑色西裝，踩着高跟鞋，從車上下來。
阿恒緊随其後，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活像個俊俏的小夥子。

　　秦長生早已等候多時，他斜倚在一輛貨車旁，手裡夾着一根香煙，猩紅的火光在夜色中明明滅滅。

　　看到甯媛一行人到來，他眼裡跳躍過異樣的焰火。

　　但也隻是一瞬間，他垂下眼，随手掐滅煙頭，迎了上來：“小甯總，好久不見。
”

　　男人的臉上帶着公式化的笑容，語氣卻透着幾分疏離。

　　甯媛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不動聲色地移開：“貨都到了？
”

　　“都在倉庫裡，小甯總請跟我來。
”秦長生做了個“請”的手勢，轉身帶路。

　　甯媛身後的阿恒則上前一步，擋在甯媛身前，眼神警惕地盯着秦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