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正坤的表情瞬間扭曲,雙眼瞪大,額頭青筋畢露。
不等甯曼安反應,他已經箭步上前,擡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
”
甯曼安被打得一個趔趄,白皙雍容的臉頰上迅速浮起一個清晰的五指紅印,嘴角甚至滲出了一絲血迹。
空氣瞬間凝固,連時間都像是停滞了。
一直沉默整理文件的甯秉安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随即又恢複原狀,像什麼都沒看見。
甯曼安緩緩轉過頭,目光冰冷地看向暴怒的父親。
她的聲音出奇地平靜,卻蘊含着刺骨的寒意:“呵……這是爹地你第二次打我,第一次,是逼我嫁給許家那個廢物聯姻,我還能理解爹地是為了家族,但你現在是為了什麼打我?
“
她冰冷的眼眸裡隐着嘲諷和一種近乎麻木的悲哀,看得甯正坤顫了下:“那是你忤逆!
”
甯曼安又自嘲地笑了:“呵,我忤逆?
爹地是不是忘了,以前也是為了一個女人這麼打過媽咪,現在,你又為了她和其他男人的兒子,打自己的親生女兒。
”
“既然爹地打舒服了,就好好坐着看好,這個項目,我會處理好,你就别操心了。
”
“你!
“甯正坤捂住胸口,怒火未消,胸膛劇烈起伏,卻說不出話來。
甯曼安轉頭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置身事外的甯秉安,那眼神像淬了毒:“至于你……”
她嗤笑一聲,聲音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
不過是爹地用來挾制二房、平衡甯家勢力的一顆棋子,一個工具罷了。
”
“以為娶了甯家的女兒,就能真的成為甯家人?
别犯蠢了,甯秉安,你身上沒有一丁點甯家的血,你永遠都隻是個外人。
”
話音落下,甯曼安再也不看屋内兩人一眼,轉身大步走向門口,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砰!
”
一直跟着她的秘書阿祥有些無助地看了下冷冷盯着自己的老爺,隻能匆匆跟了出去。
他從未見過自家老闆如此失态,如此不冷靜地頂撞董事長,甚至……被董事長動手打了!
大小姐臉上那清晰的巴掌印,刺得他眼睛生疼。
阿祥快步跟上甯曼安,看着她臉上那觸目驚心的紅腫。
他心裡擔憂又不安,小心地問:“大小姐,您剛才那樣和董事長說話,是不是……是不是太沖動了?
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甯曼安冷着臉,一邊腳步不停地走向電梯口,一邊從手包裡取出一條精緻的絲質手帕,輕輕按在自己火辣辣的臉頰上。
她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平日的冷靜,卻多了幾分鋒利:
“呵,沖動?
沖動沒什麼不好。
有些話,如果我今天再不說,恐怕用不了多久,這甯家大房屬于我和曼菲的東西,就真要被他拱手送給那個外人了!
”
因為小妹和甯秉安的婚事,自己這個爹地又開始支持阿宇了。
她就不該對自己這個冷酷的父親有什麼期盼。
她必須守住屬于母親留給她的東西!
她攏了攏微微淩亂的發絲,進了電梯:“告訴法務部MR王,半小時後我要見他。
”
阿祥匆忙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辦公室門,心裡充滿了不安。
而書房内,氣氛依舊壓抑。
甯正坤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臉色鐵青,顯然被甯曼安那番話氣得不輕。
甯秉安見狀,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到甯正坤身邊。
他自然地從一旁的藥箱裡拿出降壓藥,又倒了一杯溫水。
甯秉安将藥和水遞到甯正坤面前:“爹地,您消消氣,别為這點事氣壞了身子,大姐也是一時心急,口不擇言罷了。
”
他語氣平靜,仿佛剛才那場激烈的争吵和那記響亮的耳光不是因他而起。
他依舊是那個溫潤如玉、體貼孝順的養子。
甯正坤審視着眼前這個年輕人,眼神有些複雜。
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在他眼底流轉。
甯正坤的聲音有些沙啞:“秉安,你長得真的很像你母親,當初如果你母親和我的那個孩子沒有流産,我也不會為了大房、二房的和睦,殚精竭慮。
”
這孩子的臉,總能輕易勾起他塵封心底的往事。
甯秉安低下頭,沒有說話,眉宇間有一絲黯然和複雜的冷意掠過,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他像一抹清淡的水墨,無聲地稀釋着空氣中濃重的火藥味:
“大姐她也是太看重甯家了,一時情急才會說那些話,并非有意頂撞您,我隻是外人,她是您的親生女兒,總歸血濃于水。
”
甯正坤重重地歎了口氣:“你别把這些話聽到心底,你現在娶了甯媛,就算我甯家正式的一員了,不要再覺得自己是外人,如果不是你和小妹結婚了,我也确實不好将你提到我身邊這個位置。
老爺子就不會同意。
”
他起身,讓甯秉安扶着自己,有些沉重地走到書房一側的牆壁前。
甯正坤伸手在光滑的壁面上摸索片刻,按動了一個隐蔽的開關。
牆壁無聲地滑開,露出一扇厚重的密碼保險箱門。
甯秉安乖覺地低頭,退開好幾步,背過身去。
甯正坤和滿意他的懂事,伸手熟練地輸入密碼,轉動把手,“咔哒”一聲輕響,箱門應聲而開。
甯正坤從裡面取出一個烏木雕刻的盒子,将其放在紅木書桌上。
柔和的燈光下,三枚翡翠辣椒靜靜地躺在暗紅色的絲絨襯墊上。
翡翠的顔色,是濃郁得化不開的碧綠,水頭極足,通透欲滴,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掐出水來。
甯秉安的目光觸及那三枚翡翠辣椒,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呼吸也似乎停頓了一瞬。
那是翡翠辣椒——老爺子将原配打碎的定情信物打磨而成。
把它變成屬于甯家的傳家信物,代表着家族的血脈和權力傳承。
甯正坤從懷裡拿出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伸手撫。
照片上的女子,眉目如畫,氣質溫婉娴靜,卻又帶着一股倔強的妩媚清麗。
她笑得那樣明媚,仿佛能照亮整個時光。
甯秉安知道,那是他的母親。
甯正坤的指尖帶着無限眷戀地輕輕撫摸着照片上女子的臉龐——
“你是個好孩子,如果……如果當初我娶的是你媽咪,她第一個孩子該是你的哥哥……你們……就都會是我的孩子……”
“如果你是我的親生兒子,按照甯家的家律,老爺子又怎麼會從老二那邊挑繼承人?
這三枚翡翠辣椒……隻會交給你,或者你的哥哥。
”
他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種假設落空後的蒼涼和遺憾。
房間裡陷入一陣沉默,隻有鐘表的滴答聲在耳邊回響。
甯秉安眼裡滿是複雜,他再次擡起頭時,臉上又恢複了那份恰到好處的溫和:
“爹地,我很清楚我不是您的親生兒子,能得您庇護至今,我已經很感激了。
今日我不愁吃穿,外面的人還肯叫我一聲安少爺,這一切都是因為爹地您。
”
他頓了頓,似有些遲疑——
“大姐一向優秀,她恨我,恨我母親,我都能理解。
爹地,那些股份……其實,我也可以不要的,我不想因為我,讓您和大姐父女離心,傷了您的心。
”
甯正坤眉頭緊蹙起來,打斷了甯秉安的話:
“胡說什麼!
我要給的,誰也攔不住!
何況,你娶了甯媛,我答應給二房的聘禮,自然也是要給的,一分都不會少,不然我成了什麼人!
”
他走回座位,坐下後語氣稍緩:“以後,甯家終究是阿宇來繼承,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們兩房能夠和睦相處,齊頭并進,誰也不會壓制誰,這樣甯家才能長久興旺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