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紅玉蹙眉,食指輕輕敲擊着沙發的扶手:“如果榮教官之前就沒跟你提過周家阿姨和家族的事,那就麻煩了,這表現在也無法印證什麼。
”
阿恒煩躁地在房間裡踱步,她一向男孩子氣的短發被她揉得亂糟糟的,像個炸毛的刺猬。
“不行!
我得見他一面!
當初要不是隊長哥,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吃糠咽菜給人當童養媳呢!
我肯定能認出他!
”
甯媛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我會去問我媽,她或許知道些什麼。
”
隻有媽媽和周竹君阿姨接觸最多,見過當初的“小愛”同學,也了解那個已經銷聲匿迹的豪門周家。
就在這時,甯秉宇推門而入,他神色也有些疲憊,顯然剛剛結束樓下的談話。
他神色複雜地看了甯媛一眼,沉聲說道:“媽已經接到電話了,明天就啟程從日本飛回港府。
”
他頓了頓,又轉向楚紅玉和阿恒:“淩晨四點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
楚紅玉走到甯媛身邊,輕輕抱了抱她:“媛媛,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會陪着你。
”
說完了,她拉着還有些不甘心的阿恒起身離開。
阿恒一步三回頭,直到甯秉宇不耐煩地要關門,才被楚紅玉拖了出去。
兩人離開後,房間裡隻剩下甯媛和甯秉宇。
甯秉宇插着口袋,走到沙發旁,淡淡說:“我早前聽過,港府來了一個很有背景的年輕的高級警司,有些警界高級成員頗有不滿。
”
他看着她,眼神有點複雜:“畢竟同級别的警司,沒有低于45歲的,沒想到是這樣一号人物。
”
甯媛擡起頭看着甯秉宇,自嘲地嗤笑:“是個人也沒想到。
我居然會和一個疑似是自己老公的陌生男人,在警局裡對峙。
”
甯秉宇走到酒櫃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語氣平靜:“律師團和公關部已經在處理了,我們會要警務處那邊必須給個交代。
甯家人不是誰都能随便拿捏的。
”
頓了頓,他又問道:“你讓人去查周焰的底細了?
”
甯媛揉了揉眉心,疲憊之色難掩:“當然,這麼個來路不明,又身居高位的人,不查清楚,我睡不着。
”
甯秉宇輕笑一聲:“這才是甯家人,謹慎小心,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
甯秉宇眼神落在甯媛手腕上那塊古董百達翡麗上:“這表,是榮昭南給你的?
”
甯媛的目光也落在那塊表上,眼神有些恍惚:“是他送的。
”
甯秉宇若有所思:“周焰……他看到這塊表,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
榮昭南到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如今又出現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詭異的‘周焰’。
雙胞胎,整容……還是隐藏了别的秘密?
甯媛閉上眼睛,疲憊地靠在沙發上,聲音低啞:“沒有,他甚至連看都沒多看一眼。
就好像,根本不認識這塊表一樣。
”
甯秉宇沉默地喝水,房間裡安靜得隻能聽到牆上挂鐘的滴答聲。
半晌,他才打破沉默:“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别讓這種事影響了你的心情和判斷。
他放下水杯,語氣放緩——
“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亂,但不管對方是不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們都可以以不變應萬變,甯家幾百年不倒,什麼陣仗沒見過?
”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阿南的事,我其實一直在追查,你不用擔心,我會繼續。
”
甯秉宇随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甯媛睜開眼,看着窗外的海景,心裡思緒萬千,理不清,剪不斷。
這一夜,甯媛以為自己會輾轉難眠,卻沒想到沾着枕頭就睡着了。
夢裡,她又回到了那個讓她心碎的碼頭。
直升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警笛聲尖銳刺耳,槍聲、海浪聲、人們驚恐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
像一張巨大的網将她緊緊包裹,讓她喘不過氣。
濃重的夜霧彌漫,她茫然地站在碼頭邊,冷風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
忽然,她看見飛虎隊的直升機穿透濃霧,從海上飛了回來。
飛機穩穩降落後,一個熟悉的身影躍下來。
榮昭穿着黑色的皮衣,高大挺拔的身軀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他正和身邊的警員說着什麼,忽然轉頭,目光精準地捕捉到人群中的甯媛。
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邪氣又熟悉的笑容,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
看到他安然無恙,甯媛心中狂喜,所有的恐懼和擔憂瞬間煙消雲散。
甯媛的眼眶瞬間紅了,她不由自主地向他跑去,一把抱住他精壯的腰身,将頭埋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溫度。
她的聲音哽咽:“你終于回來了!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你知道嗎?
我以為……”
“以為我死了?
”榮昭南輕笑一聲,大手輕撫着她的頭發,低頭親吻她。
然而,下一刻,一道清冷焦灼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甯媛!
!
”
她猛地回頭,卻看到另一個榮昭南,穿着飛虎隊的制服。
他渾身是血,臉上也布滿了傷痕,正站在洶湧的海水裡,眼神焦急而深沉。
甯媛頓時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忽然,一聲尖銳的啼哭聲響起,夢境破碎,她猛地驚醒,發現自己渾身冷汗。
窗外,天色已經亮,海面上波光粼粼,一切仿佛都恢複了平靜。
嬰兒的啼哭聲将甯媛從混沌的夢境中拉扯出來。
她本能猛地起身,出了房門,就見客廳裡,一個半傭人正手忙腳亂地抱着小女兒佳佳來回踱步,嘴裡念念有詞地哄着,另外一個很無奈。
可小家夥依舊哭得撕心裂肺。
“七小姐,小小姐怎麼都哄不住,明明尿布也換了,也吃過奶了,醫生也剛來看過!
”兩個傭人見到甯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甯媛快步走過去,從傭人手裡接過女兒:“辛苦了,我來吧。
”
小家夥一到她懷裡,立刻停止了哭泣,小嘴一癟一癟的,像隻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大眼睛紅紅的,直勾勾地盯着甯媛,仿佛在控訴甯媛消失了一整天。
她心疼地輕輕拍着女兒的背,在小寶寶耳邊低語:“小佳佳乖,媽媽在呢。
”
抱着女兒柔軟的身子,甯媛心頭的煩躁也消散不少。
那一刻,所有的疑惑和恐懼都被母性的溫柔所取代。
她看向窗外,告訴自己,為了孩子,也要萬事謹慎。
……
第二天,甯媛在紀元之心辦公室,翻看着律師團隊送過來的關于周焰的資料,眉頭緊鎖。
厚厚的紙張上,赫然是周焰在國外的生活照:
騎着高頭大馬馳騁在綠茵場上,駕駛着拉風的跑車在賽道上風馳電掣,還有在劍橋大學的畢業論文節選和學士照——
那張臉,除了比榮昭南年輕幾歲,幾乎一模一樣,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每一張照片都顯示出他優渥的家境和不凡的氣質。
資料如此齊全,仿佛應再無疑問才對,可是……
甯媛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一陣頭疼。
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連身體擁抱時的感覺都那樣相似?
阿恒也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這也太像了吧!
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可是隊長哥從來沒提過自己有個弟弟啊……”
她撓了撓自己利落的短發,一臉的疑惑。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辦公室裡凝重的氣氛。
“喂,大哥。
”甯媛接起電話。
“阿媛,警務處長埃文在麗晶酒店定了包廂,明天擺酒,想請你和我一起過去,周焰也在。
”
甯秉宇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