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媛一進門,就見四叔正拿着塊雞油黃的軟綢布,一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尊彌勒佛的肚子,一邊訓斥手下幫忙打掃的夥計——
“哎,阿才,你手腳輕點!
那邊的宋瓷,碰掉一塊,你一年都白幹!
”
甯媛笑吟吟地招呼:“四叔!
”
小老頭擡起頭,原本就精明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條縫:“哎呦,你個百厭星舍得來看我這老頭子了?
”
甯媛也不跟他客套,徑直走到他對面的太師椅上坐下,笑眯眯地開口——
“您老人家日理萬機,我哪敢随便打擾?
倒是您,讓秦堂主親自來接我,莫非是有什麼大買賣要談?
”
四叔冷哼一聲,把彌勒佛小心地放回紫檀木的底座上:“我老頭子記挂你,不行啊?
我一把老骨頭快入土了,你這丫頭也沒事兒也不來看看我!
!
”
甯媛軟聲軟語地哄着:“哎呀,四叔,您這說的什麼話?
我這不是一直記挂着您老人家嘛!
一聽說您找我,我就立馬趕來了,您老人家長命百歲!
”
“算你還有點良心!
”四叔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甯媛卻大眼一彎:“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有個好生意,想找四叔您談談。
”
四叔一聽“好生意”三個字,轉頭朝夥計吩咐道:“阿才,去,把我珍藏的雨前龍井拿出來,給甯小姐泡上!
”
夥計應聲退下,四叔這才笑眯眯地看向甯媛:“說吧,丫頭,找我老頭子談什麼事兒?
”
甯媛笑眯眯地做了個“請”的手勢:“您是長輩,還是您先說吧。
”
四叔也不客氣,直接開門見山:“上次那批貨,除了你幫我保管的那部分,剩下的都被條子扣了。
我托了關系,好不容易才弄回來,你什麼時候再辦個拍賣會?
”
甯媛接過夥計遞來的茶,輕歎一聲:“四叔,您老人家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啊?
我現在可是被O記重案組盯上了,天天有人跟着,我來您這兒喝杯茶,都是給他們送把柄呢!
還辦拍賣會?
”
四叔一聽,頓時垮了臉,一摔抹布:“那怎麼辦?
這批貨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弄回來的,總不能一直壓在手裡吧?
”
甯媛語重心長地說:“四叔,最近風聲緊,您老人家也悠着點,别被條子抓到什麼把柄,東西先存庫房裡,又不會憑空消失,等一段時間,我再給您出手。
”
她眼珠一轉:“四叔,您手裡要是還有閑錢,不如投資點白道的項目,也穩妥些。
”
四叔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哦?
什麼白道項目?
說來聽聽。
”
甯媛放下茶盞,含笑說:“我最近在深城搞了一塊地皮,打算建個廠子,專門生産電子産品。
您也知道,現在内地改革開放,正是經濟發展的黃金時期,電子産品市場前景一片大好。
四叔,您要不要考慮入股,這可是幹幹淨淨的好買賣!
”
四叔眯起眼睛,仔細琢磨着甯媛的提議。
這聽起來像有利可圖,而且還能洗白資金,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但是……
四叔三角眼裡閃過一絲精明的光:“丫頭,你說的輕巧,這電子産品生意我可從來沒碰過,萬一虧了呢?
我這把老骨頭的棺材本可就沒了!
”
甯媛歎氣:“四叔,您這話說的,做買賣哪有穩賺不賠的?
黑道生意不也一樣有風險?
腦袋别在褲腰帶上,哪天不是刀口舔血?
”
“您老人家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還在乎這點小風險?
”
四叔捋着胡須,眉頭緊鎖,還是有些猶豫:“話雖如此……”
甯媛一臉真誠地看着四叔:“您也知道,我一向不喜歡甯家的人摻和我的私人生意。
”
她頓了頓,語氣一轉,仿佛很無奈:“可這次,我大哥,甯氏的CEO,硬是逼着我,要投我兩百萬!
兩百萬啊!
就是因為他看好這個生意,看好深城的發展!
”
甯媛說着,從包裡掏出一份之前給甯秉宇看的文件,遞給四叔:“這是我給他看的投資計劃書,您老人家也瞧瞧。
”
四叔接過計劃書,戴上老花鏡,一字一句地看了起來。
甯媛認真地給他分析和解說:“這計劃書裡寫得清清楚楚,深城現在是特區,政策優惠,人工成本低,而且電子産品市場需求巨大,隻要咱們的産品質量過硬,就不愁賣不出去!
”
過了好一會兒,老頭兒才擡起頭,疑惑地問道:“甯大少既然這麼看好這個項目,為什麼不自己去深城投一塊地,還要繞個彎子,通過你來投資?
”
甯媛的眸光閃了閃,開始一臉憤怒地信口胡謅:“還不是因為他在滬上太嚣張!
成天花天酒地,不幹正事!
還調戲良家婦女,因此得罪了姑娘的親戚!
人家親戚還是滬上一個單位的領導呢!
”
四叔瞪大了眼睛,一臉狐疑:“真的假的?
甯大少什麼女人沒有,居然幹這事兒?
”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毫不留情地抹黑着甯秉宇:“他那是見色起意,那是我同學,長得豔壓群芳!
後來那個人家親戚調動來了深城當大領導!
”
“人家看見他就跟看見蒼蠅似的,想一巴掌拍死!
怎麼可能允許他這種惡劣資本家投資内地!
”
四叔聽得一愣一愣的,蹙眉指出疑點:“那……那領導不知道你是甯大少的妹妹?
”
甯媛笑得一臉無辜:“知道啊,可那領導欠我一個人情。
之前他一件寶貝古董出了問題,我幫他解決了,給他挽回了一筆損失。
所以,雖然他讨厭我大哥,但對我這個‘人美心善’的小妹,還是很欣賞的。
”
四叔一時語塞,被甯媛這套“我大哥是混蛋,我是天使”的話給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