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陸家的人都已經聚到明月堂,連羅家人也過來湊熱鬧了。
老夫人和陸蕭元高坐上首,看着陸傾城在侍女的攙扶下走進明月堂,這一刻,連二夫人羅書蘭都難免有些唏噓。
曾經集美貌才華與寵愛于一身的陸家大小姐,如今竟落得這般下場。
大婚不得大辦,嫁衣不得新做,連喜冠都戴不得正妻那種鳳冠,隻能做一隻金雀立在上頭,叫人一看便知這是納妾,不是娶妻。
當然,這會兒喜帕都蓋着呢,她也看不見裡頭的喜冠上立的是雀還是鳳。
隻覺得這氣氛實在不好,非但沒有丁點喜氣,老太太還重重地歎了一聲。
陸傾城走到明月堂中間,在丫鬟的示意下停了下來,然後輕撩衣袍跪了下來,帶着哭腔說:“傾城拜别父親,拜别祖母。
多謝父親生養之恩,多謝祖母多年庇佑。
傾城今日出嫁,從此不再是陸家女,而是燕家媳,但傾城會永遠記着自己的根在何處,永遠不會忘記父親悉心教導。
今日拜别至親,願父親仕途通順,願祖母福壽安康。
”
她沖着陸蕭元和老夫人磕了三個頭,掉了幾滴淚,然後老夫人讓常嬷嬷把一對镯子戴到了她手上,她又再跪了一次,再次謝了祖母恩賞。
在這種添妝的環節,二夫人羅書蘭也不得不表示了。
隻見她站起身,親自走到陸傾城面前,将一隻小木匣子塞到她手裡,然後道:“大姑娘,這裡面是一匣子首飾,金的玉的水晶的都有。
你放心,都不是平常物件兒,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保證你在夫家戴着能叫人高看一眼。
二嬸我不是不大方的人,從前種種都過去了,此番你出了這個家門,再回來就是客,我也沒必要跟一個客人過多計較。
總之希望你在夫家能好好生活,别讓自己受委屈,也别給娘家惹麻煩。
隻要日子能平平順順,将來你有需要二嬸的地方,二嬸能幫一定幫。
”
羅書蘭的話說得已經很明白了,我不差錢,隻要你别給娘家惹事,你有用錢的地方我也能給。
而且你記住了,以後再回來你就是客人,客随主便,别找不自在。
陸傾城拿着盒子的手抖了抖,說了句:“多謝二嬸。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陸弘文趕緊起身追上前去,叫了聲:“妹妹。
”然後繞到她身前半蹲下來,“來吧,哥哥背你出門。
”
陸傾城終于再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次哭得是情真意切,沒有半點虛假。
邊上的司琴也跟着抹眼淚,一邊抹一邊說:“大小姐是搭上了自己的一生和前程,才把大少爺從六殿下手裡換回來的。
大少爺您可得記着大小姐做的這一切,以後一定要幫着她。
”
陸弘文一邊哄着陸傾城一邊說:“妹妹放心,哥哥心裡有數。
在這個家裡啊,隻有咱們倆才是最親的,哥哥也隻有你這一個妹妹。
”
陸傾城點頭,俯身趴到了陸弘文的背上。
陸弘文背着她往府門口走,走着走着,就聽到陸傾城俯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說:“母親是被陸辭秋給害死的,殺了陸辭秋!
”
陸弘文一怔,腳步也停住了,陸傾城趕緊提醒他:“不要停,繼續往外走。
那陸辭秋狡猾又狠辣,不能讓她瞧出端倪。
若是讓她知道我們知曉真相,怕是哥哥在府上的日子要不好過。
我倒是無所謂,從今往後我就不是陸家的人了,但哥哥到底還是要在陸家生活的,将來陸家整個家業也要落到哥哥肩上。
哥哥你可一定要争氣啊!
明年一舉拿下殿試,一定要進一甲,二甲三甲都不行,記住了嗎?
隻有哥哥功成名就,妹妹我才能有出路,六殿下也才能高看我一眼。
我這輩子絕不能就這麼完了,絕不能!
”
終于出了府門,陸弘文将人背到喜轎跟前,然後對她說:“上轎吧,哥哥隻能送到這了。
”
陸傾城從他背上下來,站了一會兒才問:“六殿下呢?
他答應會親自上門迎親的。
”
有個嬷嬷答了話:“六殿下沒來!
”
陸傾城皺眉,“他為何不來?
”
那嬷嬷輕哼一聲,“您是側妃,側妃是配不起我們王爺親自登門的。
何況這場親事不能大操大辦也是皇上的意思,難不成陸大小姐您是想讓我們殿下抗旨不遵?
快上轎吧,别計較這些有的沒的,您這還沒過門呢就撺掇我們家王爺抗旨,這事兒要是傳出去,羽王府吃不了兜着走,對您也沒有任何好處。
”
陸傾城深吸了一口氣,心裡頭一肚子火發不出來,卻也不好在這裡鬧脾氣,隻能忍氣吞聲地上了喜轎,一雙手卻已經握得關節都發了白。
陸弘文眼看着羽王府用一頂四人擡的小轎将陸傾城給接走,他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曾經他以為妹妹的婚典應該是這望京城裡最盛大的喜事,卻沒想到今日竟冷冷清清,甚至天公也不作美,微微下起小雨來。
他站在府門口看了一會兒,直到那頂小轎拐了彎再看不到,這才轉身回府。
卻迎面看到同樣站在門口送親的那些所謂的親人們。
長輩們沒來,來的都是小輩。
但小輩也不全,隻有陸辭秋、陸芳華和陸夕顔。
他也在心裡犯了合計,不知陸惜玉去了哪裡,這麼大的事居然也不露個面,太不像話了。
打從他回府之後,還沒見過那個庶妹呢,這個家裡的孩子真的是愈發的沒規矩。
有下人來傳話,說老夫人讓他們都回明月堂去。
陸弘文帶頭往明月堂走,在經過陸辭秋身邊時,想起了陸傾城剛剛說過的話,不由得握了握拳頭,但面上卻還是笑着說:“二妹妹,走吧,外面下雨了,咱們趕緊到明月堂去。
”
陸辭秋笑笑,沒說什麼,跟着往回走。
待到人們又回到明月堂落座之後,就聽陸蕭元說:“蘇氏和惜玉生了急病,昨晚連夜請了府裡的客卿大夫來看,發現二人身上都起了疹子。
大夫說這種病沒有性命之憂,隻是不愛好,會遭點罪,病後還要将養個一年半載。
但要命的是這種病會過病氣,一個不小心整座府裡的人就都會被染上。
我們沒有辦法,隻好決定連夜将人送回古縣老家。
本相着人包了船,這會兒人已經在船上了。
大概行個七八日就能到達古縣。
”
陸辭秋聽得直皺眉,蘇氏母女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