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秋卻沒顧得上他說什麼,隻回頭跟看着他們的小将士大聲喊:“告訴我的丫鬟一聲,讓她跟車夫先回京,不用等我了,十一殿下會送我回去。
”
小将士回去找霜華了,燕千絕就問她:“本王何時說過要送你回去?
”
她可不管這些,“反正你不送我我就自己回,你要是放心我一個人回,那就不送呗!
”
燕千絕抽了抽嘴角,“本王倒是很放心你,卻有些不放心别人。
萬一哪個不開眼的攔了你一下,怕是小命難保。
對了,你們家的門有沒有修好?
”
陸辭秋想想今早出門時的景象,搖頭,“我出來得早,還沒修呢!
但這會兒應該在修了吧!
或者不應該叫修,那門得換,砸得也太徹底了。
”
燕千絕說:“給陸蕭元些教訓,砸一回,總得讓他以後一看到自家大門,就能想起本王。
”
他說着話,手臂又把人環得緊了些,“秋日裡風涼,冷不冷?
”
她剛想說不冷,就又想起昨晚上他跟她說不要逞強的話,于是點了頭,“是有點兒冷。
”
他對這個回答很滿意,高興地把人環得更緊了些。
兩人就這麼策馬繞城,一路都在京郊,約莫不到半個時辰吧,就在個小宅子前停了下來。
他翻身先下馬,再将她扶了下來,然後上前輕扣門環,很快就有位老仆人開門出來。
老仆人見了他很高興,一邊說着“殿下來啦”一邊主動過來牽馬。
就是見着陸辭秋的時候愣了一下,順便“呀”了一聲,“這位就是王妃?
”
燕千絕點點頭,“嗯,陸家二小姐,永安縣主。
”
“奴才給王妃請安。
”老仆人說着就要跪,陸辭秋趕緊給人扶住。
燕千絕主動介紹:“這是崔叔,替我守着這個院子的。
”
陸辭秋叫了聲“崔叔”,然後就擡眼打量這院子。
不大,看樣子可能就兩進,也沒有修得很豪華,反而有幾分樸素的氣質。
總之就是如果燕千絕不說,絕對不會有人想到這是皇子在外的别院。
陸辭秋也不怎麼的,就對“别院”這個詞有點兒敏感,她走上前小聲問燕千絕:“你跟我說老實話,城外整這麼個院子,是不是為了養小妾小用的?
不過你也太小氣了些,好歹也把院子修得精緻點兒,整這麼樸素,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普通人家,小妾住着也沒排面兒。
”
燕千絕氣得直磨牙,“陸辭秋你有編排我這個瘾我能理解,但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最好帶上些氣憤和不滿,否則本王會覺得你一點都不在乎。
”說完,突然回身,手臂直接環上她的脖子,“你就不怕本王一氣之下真在外頭養一個?
”
陸辭秋也開始磨牙,“沒事兒,我這人心狠手辣,你養一個我毒死一個,順帶的還能把你這院子給燒了。
我放的火保證你撲都撲不滅。
”
他高興了,“這還差不多。
”
二人往裡走,崔叔沒有跟進去,就在前院兒一棵棗樹下面坐着喝茶水。
陸辭秋跟着他往二進院子繞,一邊繞一邊問:“你是不是想讓我把壇子拿到這院子裡來?
然後再叫馬車從這院子裡搬走?
也行,但是崔叔怎麼解釋?
”
燕千絕說:“不用解釋。
”
“不解釋?
那他就不會覺得奇怪嗎?
”
“奇怪也不會說,不會問。
崔叔可靠,放心就是。
”
“哦。
”她沒有再糾結,反倒是又想了個主意,“那就再叫一批馬車來拉連弩吧,我先倒騰幾十把連弩出來,把神射營武裝一下。
山谷裡怎麼也得明年才開工,但我覺得大營裡的将士不應該一直等下去。
說實話,懷北人這次到南嶽來,也讓我有了緊迫感。
那個傻比太子連槍都往外拿,還有什麼是他不敢的。
”
燕千絕想捏死陸辭秋,這都什麼嗑兒?
不過對于陸辭秋的提議他倒是沒有意見,待二人來到二進院時,腳步沒停,繼續往後繞,一直繞到了小宅的最後方,然後指着一片空地跟她說:“就往這裡放,你自己折騰着,我去給你安排馬車,你好了就到前院兒去叫我。
”他說完轉身就走。
“哎你等會兒。
”陸辭秋想了一會兒,往前追了幾步,擡頭看他,“燕千絕,你安排好了馬車就回來找我,我一個人搬不動那麼多東西,你幫着我一起吧!
”
“你……确定?
”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此時此刻的心情了,有點小激動是怎麼回事?
陸辭秋認真地點頭,“确定,我需要你的幫助。
”
他點點頭,“好,等着我。
”
這次再轉身,走得更快了,直到繞到前院兒時,面上挂着的笑都沒能褪去。
這一幕被崔叔看到了,老頭兒手裡還端着茶呢,一下就哭了。
燕千絕無奈搖頭,說了句:“我出去一趟,崔叔隻管在前院兒坐着,不用管後面的人。
”
崔叔應着聲,看着燕千絕走了,然後就開始自顧地擦眼淚。
多少年沒看到過這孩子的笑了,上一回還是殿下五歲的時候笑的呢!
後來殿下上了戰場,就再也沒笑過。
他為此還去廟裡問過道長,道長說打勝仗是要付出代價的,戰争讓他得到了一些東西,同時也會讓他失去一些東西。
比起得到的,失去笑容不算什麼。
可是他就願意看到殿下笑,殿下隻有笑了,他才覺得這個孩子是真實的,是活着的。
而不是像他的母親一樣,年紀輕輕就沒了。
崔叔又坐了下來,端茶水的手輕輕顫抖,抖着抖着,就好像茶水裡出現了一個影子。
是個小女孩兒的模樣,還在襁褓裡,還不到三個月就會對着他笑。
他很喜歡那個小女孩兒,可惜媳婦兒不讓他抱,說小姐是金貴的人,不是他這等粗漢子抱得起的。
他當時懷裡還抱着自己的小女兒,比那位小姐隻大一個月,小小的孩子長得都差不多,看起來就像姐倆似的,可愛極了。
那是主家的孩子,庶出,或者說,是主家老爺養在别院裡的外室所出。
說起來,那是許多許多年前的事了,遠到就像是上輩子。
崔叔坐回椅子裡,強迫自己不要去想,思緒卻已經止不住,回憶洶湧而出。
當年的京城,有戶姓陶的人家,富貴,家中有官。
陶大人年輕有為,相貌極好,可惜家中雖有賢妻,卻是父母包辦婚姻,不如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