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早朝,大臣們都說了些什麼,天順帝沒怎麼聽,他就光顧着琢磨陸蕭元了。
前兩日陸家去落雲寺拜佛一事他都聽說了,包括鬧的那幾場事,也都聽說了,甚至他的二兒子和六兒子都去了落雲寺,他也知道。
他甚至還知,二兒子是奔着報仇去的。
他當然不能讓二兒子殺了陸家全家,因為當年之事陸蕭元做得沒錯。
兩國之間,若能以和親的方式維持和平,總比打仗要好。
打仗打的不僅是錢和糧草,打的還是将士們的性命。
送一個女子去和親,能省下千萬條将士的性命,這個道理從古至今當權者都明白。
所以才不停的有公主和親,皇帝的後宮裡,也不停的有外族女子被送進來。
但雖說如此,天順帝依然覺得老二如果能給陸蕭元一點顔色看看,那也是可以的。
畢竟陸蕭元這人多少有些心術不正,特别是在對裴卿和那一雙兒女的事情上,更是叫人看不下去。
何況有些事情他深度懷疑,從未放棄追查,一旦查明真相,怕是老二不滅了整個陸家,他也要下旨滿門抄斬了。
不過就前兩日的事來說,不管陸蕭元這人有多狗,但陸辭秋确實是好樣的。
能在重重算計中活下來不算本事,既活下來又能把對手算計進去,這本事可就大了。
這個兒媳婦兒真是好玩兒啊!
不但好玩兒,手段還高明,隻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他最好的兒子啊!
至于老六,哼!
配那陸傾城也正好,畢竟陸蕭元原本就是想把那個美麗的大女兒留給老六的。
不過,什麼美麗不美麗的,他在宮宴上見過那陸傾城幾回,哪兒好看了?
哪兒美麗了?
跟他們家江媛媛比起來可差太遠了。
他們家江媛媛才是這南嶽國最美的女子好吧!
哎,回頭得把這些事跟江媛媛說說,江媛媛要是知道他們兒媳婦如此争氣,一定高興。
一想到江皇後會高興,老皇帝自己就也高興,他自己一高興就忍不住笑。
于是,滿朝文武眼睜睜看着原本坐着一動不動的皇上,突然就笑出了聲兒,噗嗤一下,笑得所有人都懵了。
陸蕭元也懵了。
這什麼情況?
幾個意思?
剛剛皇上一直瞅着他呢,這他都知道。
雖然不敢擡頭與之對視,但心卻慌得快跳出來。
但為啥皇上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笑了?
他到底哪裡招笑?
衛離此時也是一臉的無奈,他站在老皇帝身邊兒,輕扯了扯老皇帝的袖子,壓低了聲音,盡可能不動嘴唇地說話:“祖宗哎!
啥事兒啊樂成這樣?
”
老皇帝輕咳了兩聲,也學着他的樣子不動嘴唇地說話:“朕想到昨晚上去江媛媛那裡,江媛媛居然沒發飙,也沒把朕從榻上踹下去,朕就高興。
”
衛離抽了抽嘴角,“收斂點兒吧,這上朝呢,讓朝臣們看着多不好啊!
再說,人家李大人說正事兒呢!
咱們得以國事為先啊!
”
“哦?
”老皇帝回過神來,“什麼正事?
”
正在說話的李大人都快哭了,合着我說了這麼半天,您一句沒聽着是吧?
罷了罷了,總不能跟皇上掰扯這個,他就再說一遍吧!
于是李大人将剛剛奏報的事情又說了一遍,大體就是南方雨州正鬧水災,雖不禍及城内,但村落全毀。
有不少難民已經北上,再過個三五日就要到望京城了。
希望朝廷能有個應對的預案,是放難民進城,還是将難民攔截在外。
另外,不管是放進城還是攔截在外,都需要有一定的應對措施,不然難民很容易暴亂。
天順帝聽得直皺眉,“沒有放糧嗎?
”
李大人答:“放了,但錢糧層層克扣,真正能發到難民手裡的,少之又少。
再者,就算有糧吃,難民們的房屋也都被沖毀,大水至今未退,他們在原鄉連住處都沒有。
官府管他們一時,管不了他們一世,就目前來說,他們不離開原鄉,是沒有活路的。
”
有人就問了:“戶部給撥了多少銀子?
難民都上京了,就說明給的銀子不夠。
要不然就算原來的房屋不能住了,也可以就近選址再建,不至于遙遙北上。
”
人們聽了紛紛點頭,甚至有不少人也跟着一起質疑起戶部。
戶部尚書趙衛氣得直拍腦門兒,“銀子也給了,糧也給了,可就像李大人說的,層層克扣,真正到了災民手裡的時候,還能剩下多少?
這些事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都沖着本尚書來有什麼意思?
再說,幾個月前北地一戰,因為布防圖的丢失,敵軍燒了北地所有糧草。
戶部撥了大筆錢糧給北地,這會兒還能剩下什麼?
就算有,那也得先緊着在邊關的将士們,隻有他們吃飽了,咱們才能安生過日子。
”
聽着戶部尚書的話,人們一陣沉默。
北地布防圖的丢失,鎮北将軍全族殉國,這件事情太過慘烈,以至于雖然事情已經過了幾個月了,再提起來時,依舊叫人唏噓。
天順帝的臉也徹底沉了下去,錢糧層層克扣,這種事曆朝曆代都在發生,從來也沒有停止過。
哪一代帝王都會派人徹查此事,查一回,也就能好上幾年,幾年之後又恢複原樣。
他也查過許多次,最近的一次是五年前。
那一次,從上到下牽扯出十三位重臣,他咬咬牙,全殺了。
那确實是傷筋動骨了,朝局動蕩,整整半年多才恢複過來。
陸蕭元也是在那一年脫穎而出,從戶部尚書一步登天,成了左相。
如今又要再查了嗎?
該派誰去查呢?
天順帝皺着眉陷入沉思,這時,就聽陸蕭元說:“如今難民已經北上,再追究給了多少錢糧,錢糧又被誰克扣了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或者說,追究責任跟處理當下的問題,應該分頭進行。
總之當務之急,是要先想法子安置那部分已經北上的難民。
”
他說到這裡,沖着天順帝施了一禮,“臣以為,可在京郊建營,收留難民。
同時配備水糧、藥品,以及一切生活所需。
總之,絕不能讓難民進入望京城。
”
右相沈紀初也往前站了一步:“臣以為,唯有讓難民進城,方顯皇恩浩蕩。
”
“嗯?
”陸蕭元聽得直皺眉,“你當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