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剖宮産手術,對于陸辭秋來說是最基本的基本功。
幾乎就跟闌尾炎手術一樣,閉着眼睛都能夠完成。
但是在這個時代,剖腹取子一直都是傳說中的事情,是隻有外族的巫醫才會使用的方法。
女醫宋然看着陸辭秋一層一層劃開産婦的肚子,再聽着陸辭秋跟她說:“所謂剖腹取子,剖的其實不隻是肚子,真正要剖開的是裡面的子宮。
孩子是孕育在子宮裡,将子宮打開才能将孩子取出來,所以它正确的名字應該叫做剖宮産。
第一步我插到産婦身下的是導尿管,那個步驟叫做留置導尿,是半麻手術進行之初一個重要的步驟。
之所以我們之前的手術沒有使用過,是因為之前都是采取的局部麻醉,又或是手術時間很短,且術後很快就可以自主行走,所以不需要這個過程。
但剖宮産不一樣,剖宮産之後,産婦要十二個時辰之後才可以嘗試下榻走動。
在此之前,一切行為都要在床榻上進行。
其實還有一點,這種手術之前患者應該至少禁食三個時辰的。
但因為是急診,所以也沒有辦法。
你現在仔細看我開腹的過程,還有下刀的手法。
”
她不再說話,專心進行手術。
很快産婦的子宮就被打開,她伸手進去,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順着切口往外拽。
這個過程需要宋然的協助,她告訴宋然:“心口向下的位置,用力擠壓,配合孩子離體。
”
宋然照她說的去做,期間調整了幾次力道,終于孩子順利離開母體,陸辭秋剪斷了臍帶,孩子發出了第一聲啼哭。
取出孩子之後是取胎盤,吸淨羊水,然後就是将切口重新縫合,再逐層關腹。
這個過程宋然始終抱着孩子,沒辦法再上手。
但陸辭秋做的每一步她都認真看在眼裡,直到關腹完成,她也跟着松了口氣。
陸辭秋看了她一眼,“很緊張?
”
宋然點點頭,“嗯。
”
她就說:“不要緊張,這隻是一個很普通的手術,并沒有民間傳說的剖腹取子那樣可怕。
這也不是什麼巫術,它正正經經是醫療手段中的一種。
一旦醫者掌握了學會了這種醫療手段,就能夠最大限度地減少婦人生産的危險。
不但保得了大人的命,也保得了孩子的命。
當然,這種手術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的,嚴格來講,任何手術都需要在無菌的環境下進行,可惜我們目前根本達不到。
所以我還是得想辦法,将來在回春堂布置出兩間盡可能達到手術條件的手術室。
”
孩子的啼哭引來醫帳外的一片歡呼,陸辭秋叫了個産婆進來,幫着給孩子清洗。
她則拉了把椅子坐到産婦身邊,對産婦說:“是個男孩兒,目前看起來很健康。
稍候我會再給他做一個全面的檢查,确保他平安。
你也沒事,現在麻藥勁還沒過,所以感覺不到疼痛。
等再過三個時辰麻藥徹底代謝掉了,傷口會有輕微的疼痛。
你相信我,疼痛肯定是輕微的,我做的剖宮産手術不會讓産婦産生難以忍受的疼痛。
你隻需在榻上躺足十二個時辰,然後就可以拔去尿管下地嘗試行走,三天之後就可以恢複自如。
在這期間我會一直都在,護理人員也在,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叫我們。
”
那年輕産婦已經開始流眼淚了,她不知道該跟陸辭秋說什麼。
說謝謝覺得太輕,想磕頭又不能亂動,好在這時孩子被抱了過來,她看了一眼那孩子,立即就對陸辭秋說:“讓他認你做幹娘,一輩子侍候你。
”
陸辭秋都聽笑了,“我才十四歲,你的女兒跟我叫姐姐,你讓他叫我幹娘?
好了,不必非得進行個認親儀式。
我雖是左相府的二小姐,但既然以醫者的身份來到了這裡,那救死扶傷就是我的職責,我救你是應該的。
”
她一邊說一邊去看那孩子,剛出生的小孩還睜不開眼睛,但一隻小手卻很有力,緊緊地握着母親的一根手指。
她将孩子接過來放在床榻邊,當着年輕母親的面對孩子進行了一系列檢查,包括呼吸、脈搏、體重、身長。
再輕輕摸摸頭骨和心口,斷定一切正常之後,便問孩子母親:“你願意讓你的孩子接種新生兒疫苗嗎?
”她耐心地給她解釋,“我們的孩子從出生到長大成人,會不斷受到各種疾病的侵擾。
有些病是可以治的,有些病是不可逆的。
那麼對于那些非常可怕的且不可逆的病毒,我們也不是沒有預防的手段。
就像這次時疫一樣,已經感染上的人我給他們打治療的針,沒有被感染上的人我給他們打預防的針。
而那種預防的針,就叫做疫苗。
打過疫苗之後,可以終身不受時疫的侵襲,即使跟時疫病人深度接觸也不會有問題。
新生兒的疫苗也是同樣的道理。
”
婦人聽得糊塗,“也是對抗時疫的那種針嗎?
”
陸辭秋說:“三針,一種對抗時疫,另外兩針對抗的是其它病毒。
我一時半會兒與你解釋不清,或者說即使我說了你也不見得能聽得懂。
我隻問你相不相信我?
”
婦人立即點頭,“我相信!
二小姐,你說給打什麼針就打什麼針,我們娘倆的命都是你救的,我們就把命都交給你,我相信你一定是對我們好的。
”
陸辭秋很欣慰,“好,謝謝你相信我。
”
她很高興,抱過孩子到另外的病榻上去打針。
古代新生兒夭折率很高,長大的過程中要不斷地對抗病毒侵襲,稍有不甚就會成為病毒的手下敗将。
甚至一場普通的感冒,都有可能要了孩子的性命。
有太多病症在這個時代被稱之為絕症了,但如果新生兒能夠接受疫苗接種,那麼很多病症就會拿這一部分孩子沒有辦法。
眼下這個孩子是個很好的開始,但這也僅限于在這種特定環境下,且産婦和孩子是經她出手救回來的,所以她能夠得到充分的信任。
就像難民營這些難民接種的對抗時疫的疫苗一樣。
一旦離開這樣的環境,這種東西依然很難被人接受。
且還是那句話,她沒有三頭六臂,她也不可能把疫苗發下去給各州省。
一來沒有那麼多大夫會打,二來她也不放心。
讓醫療改變生活,對于這個時代來說,真的是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