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需要清場,這是陸辭秋的慣例。
燕千絕已經很有替她圓場的覺悟了,主動跟江家人說:“當初治本王時,宣王府也是清了場的。
所以還請舅舅舅母先到外頭等等。
”
江家人自然聽他,而且說好了信任陸辭秋,那就是真的信任,少一分都不算。
所以陸辭秋說讓他們都出去,他們就都出去了,甚至都不留在院子裡,隻站在院外頭等。
陸辭秋扶着江老夫人躺下,輕輕地同她說:“老夫人放輕松,我這裡有一劑強效的麻沸散,用過之後您會暫時睡去,待醫治完成很快就會醒來。
請老夫人放心,這麻沸散對您的身體沒有任何不好的作用,也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之所以使用它,是因為心髒和眼睛的治療會有痛感,且治療過程又需要十分精細。
但凡有一丁點晃動,都會讓治療失敗,并且很有可能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老夫人,您放心先睡一覺嗎?
”
江老夫人依舊笑得慈祥,“怎麼不放心,紀年的外孫女還能害我不成?
”
就在這話剛說完時,陸辭秋一劑全麻針也注入靜脈。
江老夫人沉沉睡去,與此同時,陸辭秋意念一動,帶着睡着了的江老夫人就進入了診所空間的手術室裡。
這是兩台手術并作一台,先進行白内障治療,再做一台心髒介入手術,為江老夫人放入一個冠狀動脈支架。
白内障手術是眼科的手藝,而陸辭秋做為二十二世紀站在金字塔頂端的醫生,早已經涉及到全科領域。
即使前世很難有做白内障這種小手術的機會,但這種微創的晶體摘除和植入技術,對她來說也沒有絲毫挑戰。
其實在二十二世紀,白内障手術的麻醉方式早就已經得到巨大突破,甚至二十一世紀那種表面麻醉的超聲乳化技術都已經被淘汰,變成了隻需一滴滴眼液,就可以迅速完成麻醉。
不但讓患者在手術進行的過程中完全沒有痛感,甚至在手術結束之後可以立即恢複視力,無痛又便捷。
但是江老夫人不适合,一來她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她這個診所空間,二來白内障手術之後,還要進行心髒介入治療,總歸還是要全麻的。
陸辭秋全身照光消毒完成之後,已經開始準備器械了。
白内障手術全程三分鐘,總覺得還沒有開始,但其實已經結束了。
心髒支架手術的操作要複雜一些,但也不過是半個小時不到。
陸辭秋很享受站在手術台上的感覺,即使隻是這種完全沒有難度的手術,她也全情投入。
從打開無影燈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陸家二小姐,而是二十二世紀那個無人能及的頂尖醫者。
消毒水的味道再一次給了她無法言說的安全感,直到手術做完,她還頗為遺憾。
因為手術過程實在太快了,剛剛進入角色,又很快就得從這個角色中抽離出來。
她覺得這個過程十分痛苦,但卻不得不向命運低頭。
江老夫人被她從空間裡移了出來,麻藥的劑量剛剛好,人剛出現在現實裡就蘇醒了。
江老夫人的眼睛上蓋着一隻眼罩,軟軟的材質,比這個時代最好的布料都要柔軟。
她下意識地想擡手把眼罩摘下來,卻被陸辭秋攔住,“再等等,過半個時辰就可以了。
”
江老夫人想要摘去眼罩的動作停住,但卻反手握住了她,然後同她說:“我總感覺你做了很多事,可是又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事。
但是這些事卻是為了我好的,這個我曉得。
阿秋啊,謝謝你醫好了我,我說不出是個什麼感受,但卻覺得這一刻的舒暢,是近幾年都沒有過的。
好像身體又回到了十幾年前,還能走很遠,甚至能小跑幾步的年月。
阿秋,我何時能下地走走?
”
陸辭秋說:“明日,明日就可以了。
每隔一段時日我會來給老夫人複診,請老夫人放心,我治好的病,通常情況下不會複發。
”
二十二世紀的心髒支架,因材質得到了極大限度的改進和提升,早就可以伴随終身,沒有使用年限了。
她起身,叫了江家人進來。
江老爺和江小柳沖在最前頭,江夫人緊随其後,燕千絕卻抓住了她的腕,小聲問:“成功嗎?
”
她挑眉,“我何時失敗過?
”
他唇角泛起笑意,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放松了些,甚至那隻大手從她腕間滑了一下,改為握上她的掌心。
“多謝。
”他說,“多謝你醫好我外祖母,你不知道她對于母後來說,意義有多重要。
”
陸辭秋頭一次沒有掙脫他,隻點點頭道:“我能明白的。
母女連心,這世上沒有一個女兒……”她說到這裡,頓了頓,然後就改了口,“這世上但凡有良心的女兒,都希望自己的母親能身體好,生活好。
去吧,去看看你外祖母。
”
她用另一隻手推了他一把,“我也要歇歇。
”
燕千絕湊上前去看江老夫人了,陸辭秋在桌邊坐下,有江家的下人給她上了茶。
一個白白胖胖的小丫鬟上完了茶就跪下來,咚咚咚地給她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也不說什麼,轉身就跑了出去。
江小柳的丫鬟如眉解釋說:“那是老夫人院兒裡的丫鬟,小時候家裡窮,吃不起飯,爹娘為了讓弟弟活下來,就把她給賣了。
是老夫人在街上買下的她,那年她才三歲,又黑又瘦像隻猴子。
但是二小姐您瞧,來到咱們府上養了快十年,白白胖胖的,可有福氣呢!
”
陸辭秋覺得江家的人都很有福氣,下人有福氣,主人家也有福氣。
所以這樣的人家才能養出江小柳那種性子讨喜又灑脫的姑娘吧?
人們圍着江老夫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後來還是燕千絕說外祖母剛治療結束,需要休息,人們這才散了開,隻留屋裡的丫鬟陪着。
江老爺和江夫人一邊一個陪着陸辭秋,一路去了花廳。
燕千絕幾次都想往前擠,都沒擠過他舅母。
最後江小柳都看不下去了,“表哥你可别費勁了,擠得過我娘算我輸。
”
燕千絕氣得直翻白眼,但好在花廳已經到了,江家夫婦總算還有人性,讓他入席之後坐在了陸辭秋身邊。
然後他就聽着陸辭秋一口一個江叔叔,一口一個柳姨的叫,他覺得特别不得勁兒。
于是提議:“你們不考慮一下,讓她叫大舅舅和大舅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