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老夫人變了臉,雲氏在心裡把羅家人給罵了八百遍,嘴上卻還是得說:“還是羅家想得周全,這一切多虧了弟妹。
弟妹,你快和家裡人說說,請他們放心,我這個做嫂子的可以保證,待二房定一視同仁,待四姑娘也不會比我們這邊的孩子差。
”
老夫人點點頭,“嗯,這還像句話。
你是主母,有許多事其實應該你去做的,現在你弟妹都替你做了,你可得記着你弟妹的恩。
”
“是。
”雲氏面帶微笑沖着羅氏行了個禮,“多謝弟妹了。
”
羅氏呵呵地笑了兩聲,一點兒都不客氣:“不謝。
”
老夫人捧着一堆銀票,心中萬般感慨。
真是千好萬好不如銀子好,當初擡雲氏上位,就想着雲家書香門第,将來也不至于讓外人一提到陸家,就說陸家三代貧窮,就出了陸蕭元一個讀書人。
雲氏雖然是個外姓人,但嫁進陸家就是陸家的媳婦了,這樣外人說到陸家時,多少也能提一提雲家。
可當初想的是當初想的,現在她的想法不是又變了麼。
就想着如果是羅家的姑娘嫁給陸蕭元,那陸家如今的日子得過得多好啊!
銀子還不是随便花。
連帶着她在宮裡的女兒也能跟着随便花了。
可惜啊,可惜!
陸老夫人要留羅家人用午膳,還說要開一桌席面好好招待。
羅大老爺卻擺擺手,說家裡還有一堆事情要忙,這幾日正趕上有一單大生意,實在推脫不掉,這才留了自己弟弟和弟妹在家中打理。
午膳就不用了,他們這就準備要回歡州了。
羅家人走了,陸辭秋主動相送,陸芳華也跟着一起送。
一行人誰也沒上馬車,羅大老爺跟車夫一起走在馬車邊上,羅大夫人就跟陸辭秋和陸芳華三人,你挽着我我挽着你,一路親親熱熱地邊走邊說話。
目送着一行人走出左相府所在的這條巷子,雲氏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轉回身對陸傾城說:“别放在心上,羅家是商戶,即便再有錢,那也是難登大雅之堂的。
”
陸傾城點點頭,“母親放心,這些我都明白。
隻是今日那羅家氣焰實在嚣張,祖母也因為那些銀票對我們多有不滿,再加上前些日子那幅古畫的事……母親,我想着,咱們是不是給雲家再去封信,請他們上些心,尋一幅真正的古畫來?
哪怕我們出銀子呢!
”
雲氏歎了一聲,“這事兒我再想想。
”
她是得想想,出銀子托雲家買畫容易,但這筆銀子到了雲家手裡,真正用到買畫上的,又能剩下多少呢?
望京城春熙大街上,羅家大夫人拍着陸辭秋的手說:“從前裴夫人在世時,雖說我們兩家往來不多,但每逢年節,裴夫人都不忘給羅家送一份禮去。
為此,我們家老太太時常念叨着裴夫人的好,說到底是大家族出來的,禮數周全,也不會看不起我們這等小門小戶。
”
陸辭秋趕緊說:“羅家可不是小門小戶,就今日這些銀票,即使是從前的裴家,也不是輕易拿得出來的。
”
羅大夫人擺擺手,“門戶大小高低,從來都不是用錢來論的。
我知道二姑娘是給我們家臉上貼金,但我心裡有數,羅家即使再有錢,望京城裡的貴戶也是看不起我們的。
所以今日二姑娘叫我一聲舅母,我是真的高興。
”
正說着話,忽然前路被人攔住。
隻見一位穿着粉裙的姑娘站在她們面前,因為身量高挑,所以看着她們幾個幾乎都是俯視,那一臉的輕蔑和不屑絲毫不加掩飾地表露出來。
這姑娘看上去十六七歲,衣着富貴,但樣貌平平常,蠻橫之氣表現得非常外化,以至于她都還沒開口說話,就已經有不少人猜出了她肯定是要搞事情,紛紛停下來圍觀。
隻見她盯着陸辭秋看了一會兒,輕哼一聲,“喲,這不是陸家那個被退了婚的二小姐麼!
還以為你這輩子都沒臉出門,應該被送到姑子廟裡度過餘生呢!
沒想到臉皮是真厚啊!
竟還好意思在春熙大街上招搖。
陸辭秋,你都不覺得害臊嗎?
”
這一幕把羅大夫人給看懵了,她問陸辭秋:“這人誰啊?
”
陸辭秋搖頭,“不認識啊!
”
羅大夫人再問陸芳華:“你認識嗎?
”
陸芳華也搖頭,“我也不認識啊!
”
羅大夫人一臉詫異:“都沒人認識你,你突然跑出來當街罵人,怕不是腦子有問題吧?
”
“住口!
”一個矮個丫鬟站到了前面來,“竟敢辱罵我家小姐,你可知這是何罪?
”
“罪?
”羅大夫人“切”了一聲,“你家小姐要是當官的,那我罵她有罪。
又或者你家小姐是主子娘娘,那我罵她也有罪。
可她是什麼?
就這個姿色,能當娘娘嗎?
”
“你……你在說什麼?
”那位小姐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你是什麼人?
竟敢如此羞辱于我?
”
羅大夫人白眼一翻,“誰羞辱你了?
我指你名還是道你姓了?
我隻是在大街上說話而已,可不像你,一口一個陸辭秋的叫着,那才叫羞辱!
真是,這年頭,聽說過有撿錢的,可沒聽說過有撿罵的。
這望京城裡的千金小姐可真是讓人開眼界!
”
“放肆!
”那矮個丫鬟又叫起來了,“你是什麼人?
陸家的嗎?
”
“你管我是什麼人!
你又是哪裡來的矮冬瓜?
不低頭都看不見你。
”羅大夫人扶了扶滿頭珠翠,這是她把東西都送給陸辭秋之後,再次妝點上去的。
“真是,低頭看你,我這些金鑲玉可是會掉下來的。
”
金鑲玉這種東西在南嶽國可是稀罕之物,倒也不是金子和玉石稀罕,而是金鑲玉這種工藝比較少見,會的匠人也不多。
即使是宮裡的司珍房,也隻有一名老匠人能把金和玉鑲嵌到一處。
民間有這種手藝的匠人就更少了。
那位小姐盯着羅大夫人那滿頭的金鑲玉裝飾,都看傻眼了。
先前對陸辭秋的憎恨,此刻全都轉化為對這些首飾的觊觎。
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跟個兔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