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婉兒被一路領進府裡，眼瞅着司琴要把她往後宅的路上引，雲婉兒卻覺得如果去了後宅，說不定就見不着六殿下了。
她隻有坐在前堂，見六殿下的機會才會更多一些。

　　于是她叫住司琴，說：“我是外客，又沒成婚，不方便進内宅。
要不還是在前堂吧！
”

　　司琴不明白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倒是覺得雲婉兒能這樣想還算懂事，确實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出入内宅不太好。
于是點點頭說：“那奴婢先送雲大小姐去前堂，再去請我家王妃出來。
”說完，瞥了一眼身後丫鬟手裡提着的點心匣子，輕笑了下，“雲大小姐來就來了，還帶什麼東西啊！
您跟我家王妃是表姐妹，不必這樣客氣的。
再說，咱們也不缺點心。
”

　　雲婉兒明白，這是嫌禮太薄了，趕緊道：“是我不好，因為來得匆忙，也沒有準備妥當。
下次，下次我一定備充足了。
”

　　司琴就說：“倒不是差您這點兒東西，就是個臉面問題。
回頭王府中人提起來，說王妃的表姐登門，就提了一匣子點心，這話好說不好聽。
當然，這臉面也不是給我家王妃做的，而是給左相大人做的，畢竟你如今在京城裡，代表的可不再是雲家，而是陸家。
”

　　雲婉兒又好一頓賠不是，司琴這才放過她，然後将人領進前堂，着下人上了茶，自己提着那匣子點心往後宅去叫陸傾城了。

　　待陸傾城過來時，就看到雲婉兒坐在那裡，桌上放着一盞茶，雲婉兒已經喝得見了底，也沒有下人再進來給續上。

　　她臉色不太好，覺得這讓自己很沒面子。
羽王府的人不重視雲婉兒，就是不重視自己。

　　甚至她還在想，如果今日雲婉兒是來找陸惜玉的，下人對她會不會又是另一種态度了？

　　此時雲婉兒已經站了起來，屈膝給陸傾城行禮，叫了聲：“王妃。
”

　　陸傾城笑笑，随手輕扶了她一下，“表姐不必客氣。
”然後坐到了主位上，這才又問，“不知表姐今日到我這裡來是有什麼事？
總不能隻是為了過來看看我吧？
算着日子，你應該和我父親在張羅婚事才對，怎的還有空出門？
”

　　雲婉兒說：“是在張羅婚事，可是你父親他……他病了，所以婚事就也沒有太多進展。
”

　　“病了？
”陸傾城微微蹙眉，“他怎麼又病了？
”

　　雲婉兒有些為難，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陸傾城看了一會兒就懂了，“怕不是病了吧？
可是又做了什麼挨打的怪夢？
從前他就總做這種怪夢，府上那位素言姨娘不就是這麼脫穎而出的麼。
哦對了，聽聞康氏複寵了，真的假的？
你連一個失寵的姨娘都按不住？
”

　　陸傾城十分不滿意康氏的複寵，“那種風塵女子留在左相府做妾，本來就對我父親的官聲不好。
之前我就提醒過他，讓他不管是再娶妻還是再納妾，都得是那種能上得去台面的人，可不要什麼人都往家裡納，平白的讓外人講究，還降了自己的身價。
”說到這裡，她瞪了雲婉兒一眼，“沒想到康氏又複寵了，你怎麼也不攔着點兒？
”

　　雲婉兒也無奈，“我都不知道那康姨娘是何時又跟老爺有了聯系，印象中她一直關在北院兒，老爺也從來沒有往那邊去過，她怎麼突然就複寵了呢？
至于你說的那個挨打的怪夢，唉，這次不是怪夢了，而是實實在在的挨了打。
二姑娘當着所有人的面，甚至老太太都在呢，她就用鞭子狠狠地把老爺給抽了一頓。
抽得皮開肉綻，差點老爺就要活不成了。
”

　　她動了動，面上有些痛苦的表情，“我上去攔着，也被抽了幾鞭子，到現在睡覺都不敢平躺着，天天都要換藥。
傾城，你得空就回家去看看你父親吧，他也挺想你的。
”

　　“他可不會想我。
”陸傾城冷哼一聲，“我在他眼裡心裡，早就成了一枚廢子，他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将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除非……罷了，也沒有什麼除非。
我如今也是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自顧尚且不暇，哪還有心思管娘家的事。
”她說完，端了茶盞抿了一口。

　　許是茶水的溫度不合适，也可能是茶的味道不好，她隻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聽陸傾城這樣說，雲婉兒也往她那處又仔細看去，這才發現陸傾城擡起胳膊時，袖子往上滑了一下，露出了一片淤青。

　　她感覺那像是被人打的。

　　再瞅瞅陸傾城的臉色，也沒有了從前的玉貌花容春風得意，整個人好像老了許多，連笑都透着一股子悲怆和滄桑。
知道的她才十幾歲，不知道的，還以為已經過了三十。

　　雲婉兒不知道該怎麼跟陸傾城對話，陸傾城說的那些廢子不廢子的話，她更不知道該怎麼接。
就隻能勸說陸傾城：“你别想太多，從小你父親就最疼你，雖然你嫁得不太如意，但他也是惦記你的，不會讓你一直這麼受委屈。
隻是現在家裡狀況也不是很好，你父親被降了官，家裡還被趕出了從前的府邸，老夫人也整日上火，你父親還總是昏迷，可能就……可能就沒太顧得上你這頭。
你放心，等你父親好起來，我一定多提醒他要顧着點兒你。
”

　　陸傾城擺擺手，“無所謂了，他顧不顧我，我早就不在意了。
倒是你，來見我有什麼事？
”

　　雲婉兒趕緊說回正題：“傾城，皇上給弘文賜婚了。
今日晨昏定省時，賜婚的聖旨送到了府上，我們都在。
”

　　“賜婚？
”陸傾城有些意外，她并不知道陶家進宮去求聖旨這件事，這會兒冷不丁聽雲婉兒一說，還以為是上次莫家的事又成了。
當即不快，冷哼了一聲，“莫家還真是有些手段，竟能去皇上那裡求一道賜婚的聖旨來。
就是不知道那莫家大小姐看上了陸家什麼，難不成就是為了跟陸辭秋做個親戚？
至于麼？
”

　　雲婉兒也一愣，随即反應過來陸傾城是誤會了，于是趕緊道：“不是莫家大小姐，是陶家的大小姐，那位晉陽縣主。
”她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講給陸傾城聽，聽得陸傾城直愣。

　　記憶一下子又回到了許多年前，回到了她們都還是小孩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