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沒事,我已經緩過來一些了,不像前幾日那樣一直陷在悲痛裡走不出來。
我娘臨死前讓我快跑,我爹說誰也不要救,自己顧自己就行,能跑一個是一個。
我的未婚夫舍了性命替我擋刀,就為了我能活下來。
他們這樣愛我,我沒有理由不好好活着。
”
她捧起碗吃馄饨,很快就吃完了,然後起身跟陸辭秋道别:“我有地方去,城中一家學堂需要女先生。
我自小就讀書,讀得很好,教五六歲的小女孩沒有問題。
等學堂重建完我就去那邊做事,至少吃穿不愁,還管住。
日子總要過下去,日子也總會好起來。
縣主,多謝你救了望京城。
”
她沖着陸辭秋俯身,也沖着九皇子俯身,然後快步走了。
善棚的阿嫂就歎氣說:“小姑娘很堅強,全家都沒了,硬是叫她給挺過來了。
這要換了我……不行,我可能挺不過來,一定要被打倒了。
”
陸辭秋想着這些話,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隻能默默地吃馄饨。
九皇子也在吃馄饨,他其實有很多話想要問陸辭秋,比如說那天陸辭秋跳城牆,他跟了下去,她回手救他,一下子就把他拉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那一刻天旋地轉,他覺得自己好像經曆了一次奇遇,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可是等再回過神時,一切又回歸現實,跟之前一樣了。
他想問問陸辭秋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他們是如何做到從那麼高的地方落地,平安無事的。
還有他跳下來的過程中意外去過的那個地方,到底是什麼地方,同她有沒有關系。
但是這些天下來,事情太多,陸辭秋太忙,他很難見到她,漸漸地就沒有在意那件事了。
現在他還想問,但話到了嘴邊就覺得其實問不問也沒有什麼意義。
陸辭秋早在那場戰亂中就表現出了與常人不一樣的本事,那些憑空變出來的東西,哪一樣是他見過的?
别說天雷和槍支,就連她喝的水,味道都是他從來沒有聞過的。
所以就不需要問了,既然她有着跟懷北太子一樣本事的事情已經是公開的,那還有什麼可問的。
問就是神仙手段,問就是天機不可洩漏,再說,他跟她也沒熟到什麼都能說的地步。
“多吃點。
”他說,“不夠就讓他們再添。
”
陸辭秋說:“夠了,我也沒什麼胃口。
隻是覺得不吃東西不行,會餓,這才吃點。
”
他點點頭,“你有什麼打算?
”他問,“陸蕭元的屍體既然已經确定,那麼接下來幾天朝廷肯定會有一番所為。
你是要留在城裡看看,還是想出城去轉轉?
”
陸辭秋想了想,說:“出城吧,去趟千秋莊,再去永安縣。
但九哥不用跟着我,我自己就可以。
如今京郊大營裡除了處理城外的屍體,也沒有别的事,九哥不如回寒王府看看。
”
九皇子失笑,“王府什麼事都沒有,用不着我操心。
倒是你。
二哥最近忙着朝廷的事,沒辦法陪你出城。
我倒是清閑下來,再不陪着你,回頭也是跟老十一沒法交待的。
”
陸辭秋笑笑,“那便一起去吧!
明日再去,今日休息。
”
九皇子很想問問你在哪休息,總不能一直住在回春堂。
可當吃完了馄饨跟着她走到了宣王府門口,他才知道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宣王府的人早就做好了陸辭秋回來住的準備,因為陸府已經沒法住了。
陸蕭元叛國一事算是有了定論,左相府自然也就不再是左相府。
除了陸辭秋一力保下的那些人以外,其他的人還指不定是個什麼下場。
主子都如此,下人侍候誰去?
何況左相府的那些下人們也被限制了出入自由,所有下人都被困在府裡,官府每天都會有人上門審問,問的都是跟陸蕭元叛國有關。
特别是陸蕭元的近侍常喜,更是直接被提到望京府衙門去嚴審。
一時間,望京府衙門、刑部,還有大理寺呈現了前所未有的和諧。
誰也不搶誰的功勞了,誰也不争誰的案子了。
所有人都齊心合力審陸家,就想看看陸蕭元叛國這件事,還能不能順藤摸瓜再摸到點什麼,哪怕是一丁點細微的線索,都有可能捉到大魚。
可惜,陸府的這些奴才沒有什麼可審的,就算是常喜,也就是在府裡當差期間幫着陸蕭元幹過一些謀财害命之事。
對于懷北的那些事情,陸蕭元沒有讓任何人參與。
總之,所有人、包括冬安都審完了之後,三個衙門的頭兒聚到了一起,感歎的都是同一件事,就是怪不得陸蕭元這人能當左相,人家做事确實滴水不漏,身邊這麼些人,硬是沒漏出一點消息。
那些下人跟着他這麼多年了,要不是外頭傳開了,還誰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至于外面的傳聞,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那就是有人故意放出了風聲,且很有可能是朝廷。
總之陸家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在永安縣主的強力壓制下,皇上都不得不低頭,他們誰還敢說什麼。
陸家這些人,目前除了幫着陸蕭元殺過人的以外,其餘的也沒有被禍連。
隻是下人們被放出去之後,很多人都不願意在陸家幹了。
陸辭秋在宣王府用晚膳的時候,陸忠來了。
公公把人領到花廳門口,冷着臉說:“王妃正在用膳,你有天大的事也要等王妃用完晚膳再說。
”說完,還瞪了那陸忠一眼,然後問,“你給陸家當了二十年的管家,就不知道你們家相爺點事兒?
沒替你們家相爺殺過人?
怎麼官府關了那麼多人卻把你給放了?
”
陸忠苦着一張臉說:“我真的沒幹傷天害理之事,這麼些年了,手底下也沒有過人命。
關于我家老爺幹了什麼,我是真不知道,一點兒都不知道。
我先前替二小姐辦事去了,我也算是站在二小姐這一邊的,公公您就别難為我了。
這幾日真是被折磨的都快沒人樣了,不瞞您說,要不是還有二小姐這個支撐,我真是死的心都有。
”
吳公公又翻了個白眼,“你們死不死的,誰在意啊?
這些日子望京城死的人還少麼?
城外那些屍體到現在都沒燒完呢!
我這一喘氣兒就感覺一股子烤肉味兒,真是惡心死了。
”
花廳裡,陸辭秋輕咳了一下,“吳公公,讓陸管家進來吧!
還有,您站遠一些,說話别讓我聽見,我不想以後一吃烤肉就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求您了。
”
吳公公一捂嘴,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道:“奴才該死,奴才這就走。
”說完,也不搭理陸忠了,趕緊跑得遠遠的。
陸忠進了花廳,看到陸辭秋的那一刻鼻子忽然就一酸,“嗚”的一聲就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