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屋的羅書蘭正好聽到這句話,便笑着道:“芳華昨兒睡在她二姐姐那屋了,這會兒還沒起呢!
五姑娘也不是我們帶來的,是路上遇見的。
”說完,自顧地找了位置坐下來,從頭到尾看都沒看陸蕭元一眼。
陸蕭宇倒是揖了揖手,叫了聲:“大哥。
”然後又看看老夫人,問了句,“母親近日可還好?
宮宴那晚您早早就回了府,後來有沒有找過大夫來看看?
”
不提這茬兒還好,一提這茬老夫人就又想起宮宴那天晚上的事,氣得身子都哆嗦。
“你們就是合起夥來诓騙我,你們就是都瞧不上我,早早就将我打發了回來。
”
陸蕭宇萬分後悔自己問的這句話,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好在二夫人羅書蘭說了一句:“剛到前院兒時聽下人說,羽王府的宮車已經在半路了,母親消消氣,一會兒當着回門的大姑娘和六殿下,可不好再發脾氣。
”
老夫人被她這話給堵了回去,實在難受。
陸夕顔看出了老太太的難受,便跟着說了一句:“二嬸這是在教祖母做事麼?
祖母這般年紀,又是家裡最大的長輩,就算是當着大姐姐和大姐夫的面發脾氣,他們也得受着,誰讓他們是小輩的。
”
羅書蘭看了她一眼,“呵呵”一聲,“跟皇子論輩分,五姑娘可真是個奇葩。
”
羅書蘭這張嘴從來就不饒人,特别是跟大房這邊的人,不管老的少的她都能怼上幾句。
這會兒見陸夕顔沒事找事撞上來,她當然不會留情面,甚至還專門往痛處上戳:“五姑娘最近有沒有去看看康姨娘啊?
不是我這個做二嬸的多管閑事,我也是好心提醒,她到底是你的生母,無論到什麼時候,唯一不能改變的事實就是你确實是她生的。
所以即使她落魄了,不被你爹爹待見了,你這個做女兒的也不能因此就嫌棄她甚至厭煩她,那樣是不對的。
試想想,誰會喜歡一個連自己生母都嫌棄的姑娘呢?
會讓人覺得你勢利眼。
”
陸夕顔氣得直哆嗦,一口氣都差點兒沒上來。
陸蕭元臉色也不好看,因為羅書蘭又提到了那個康氏,這讓他一下子又想到了睡在康氏身邊被打的夜晚,還有次日醒來之後康氏的驚慌與恐懼,以及疏離。
他深吸了一口氣,轉而吩咐下人:“去把素言叫來,今日大小姐歸甯宴,她理應到場。
”
老夫人聽得直皺眉,“我同你說過,她隻是個丫鬟,沒名沒分的,這種場合她不該來。
”
陸蕭元這次的态度也十分強硬:“沒名沒分不要緊,本相給她名分就是。
如今府裡正室空缺,妾室病了一個關着一個,母親總不能讓兒子身邊連個侍候的人都沒有。
”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老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麼,何況還有二房在呢,這種事情再說下去隻會傷了大兒子的顔面。
何況大兒子說得也沒錯,總不能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吧!
就這樣,素言被叫到明月堂來了,在給老夫人和陸蕭元問了安之後,就坐在陸夕顔身邊。
陸夕顔很高興,特别是聽陸蕭元說要給素言名分,她就覺得自己又有了靠山。
一個生母不行,那就靠個養母呗,隻要養母有志氣,能得父親寵愛,未來就有可能像雲氏那般,從妾坐上主母的高位。
隻是這個素言她可不能有孩子,一旦有了孩子,那麼她就不吃香了。
想到這裡,她的目光落到素言腕間的一隻镯子上。
那镯子是她給的,是康氏的東西。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在她八歲那年,有一次調皮去翻康氏的櫃子,在櫃子的最底下把這镯子給翻着了。
當時她覺得好看,吵着要,康氏卻死活不給。
後來見她實在鬧得歡,康氏沒了辦法,隻好說了實話。
原來那镯子是雲氏送的,就在康氏入府的第二天送了過來。
雲氏說這镯子很貴重,是極好的玉料制成,又養人,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好東西,讓她一定精心戴着。
還說什麼入了府就是好姐妹,她們都是府裡的妾,往後更要互相扶持,好好生活。
雲氏以為康氏出身不好,沒見過什麼世面,卻沒想到像康氏這種唱曲出身的人,或許是沒見過世面,也沒見過多少好東西,但是這種害人的玩意卻是見得太多了。
那可不是什麼正經镯子,上好的玉料打碎了,淬進去大量的麝香,人戴久了就會不孕。
康氏說,雲華裳是不想讓她有孩子,怕她生男孩搶了她貴妾的地位。
康氏裝模作樣戴了幾日,就把镯子給摘了,對外謊稱打碎了,從此以後避着雲氏,甚少同她往來,也不肯再單獨和她說話。
但镯子并不是真的打碎了,而是被康氏藏了起來。
康氏當年跟才八歲的陸夕顔說這話時,也沒想到陸夕顔小小年紀就一直記着。
但陸夕顔卻偏偏記得,還在康氏被趕到偏遠北院兒之後,把這镯子找了出來,獻寶一樣的獻給了素言。
素言平日裡就是侍候康氏的,她當然知道康氏藏着一隻镯子,但她不知道康氏到底為什麼藏着那隻镯子。
陸夕顔把镯子送給她時,告訴她這镯子是十分貴重的玉料制成的,她姨娘身上沒有太值錢的東西,就數這個镯子最貴重,所以平時都不舍得戴,怕磕壞了。
素言當做好物,整日戴着,卻不知竟是中了陸夕顔這小孩的計。
她想着這些事,面上卻依然挂着笑,還主動叫下人給素言上茶。
這時,就聽羅書蘭說了一句:“可惜三小姐和蘇氏回古縣了,不然還能一起熱鬧熱鬧。
”
陸夕顔眉心微微皺了皺,又想起前幾日看到的落梅院的事,以及丫鬟給她的分析。
她突然就有一種奇怪的想法,她覺得陸惜玉和蘇氏可能并不是像她父親所說的那般,回古縣老家了。
但若不是回古縣,又去了哪裡呢?
陸夕顔也不怎的,竟突然想把這個話題給打斷,不想讓人提起那對母女。
陸惜玉也好蘇氏也好,最好死了幹淨,那樣府裡的女孩子就更少了,再加上陸辭秋已經訂了親,父親未來能指望上的女兒就隻有她一個,父親一定會對她好。
這樣一想,話就沖口而出:“二嬸還有閑心念哪别人家孩子,你怎麼不管管你的女兒?
這都什麼時辰了?
大姐姐跟姐夫就快要進門,你居然說她還沒起?
她憑什麼還沒起?
是她不把這個家放在眼裡,還是你們二房不把這個家放在眼裡?
她還懂不懂長幼尊卑了?
就算沒有大姐姐歸甯,這個時辰也早過了晨昏定省,她居然還沒起?
太沒規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