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夕顔擱下碗筷,輕輕蹙着眉頭說:“我聽府裡下人說,近日府上的鹽用得出奇的多,每天鹽都不夠,都要跟守門的官差申請采買。
官差讓賣鹽的來過一次,那一次要了大量的鹽,可不出兩日,鹽又沒了。
老宅的下人們說,是京城的大小姐要去了,也不知道幹什麼能用那麼多鹽。
而且官差說了,因為這兩次鹽買得多,近半年都不允許陸家買鹽了。
”
她說完,看向陸辭秋和陸芳華,“你們說,大姐姐要鹽幹什麼?
總不能是吃吧?
”
陸芳華的關注點比較奇怪,“不管幹什麼,她要那麼多鹽,給錢了麼?
這筆錢歸誰出?
”
陸夕顔道:“她不給,那就是老宅出呗!
不過老宅用的也是我們京城的銀子,一回事。
”
“那怎麼能是一回事!
”陸芳華在算錢這件事情上明顯更有經驗,“陸傾城是羽王府的人,她要幹什麼用的自然應該是羽王府的銀子,怎麼能花咱們家的錢?
這一路上吃吃喝喝的我都沒跟她算呢!
雖然都是姓陸的,我不應該過于跟她計較,但誰讓她不招人待見呢!
”
陸夕顔還是更糾結這個鹽的用途,她問陸辭秋:“姐,你說她要那麼多鹽幹什麼?
”
陸辭秋想了想,說:“很有可能是用來洗澡。
”
“嗯?
”所有人都聽愣了,“洗澡?
那是洗人還是腌人啊?
那麼多鹽用來洗澡,那跟腌鹹菜有什麼區别?
陸傾城該不會瘋了,想把自己當盤菜給做了吧?
”
羅書蘭這時候琢磨過勁兒來了——“你曾說過她那個病發展到後期會全身發癢,癢之後是爛,爛到最後才是疼。
所以她現在是身上已經有了癢症,所以想要用鹽來緩解?
”
陸辭秋點點頭,“二嬸說得沒錯,她現在就是在解這個癢症呢!
”
“她可真行,用鹽生腌自己啊!
真下得去手。
”陸芳華一邊說一邊咧嘴,“那皮膚還能要麼?
她一向最在意自己那一身肉,眼下怕是也顧不得了吧!
這些日子都沒見她出屋,想來八成是不太能見得了人了。
唉,堂堂陸家大小姐,把自己作成這麼個鬼樣子,也是個牛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這副德行,又是什麼人的手筆?
該不會是……”她看了陸辭秋一眼,動了動嘴型,無聲地說出三個字:陸惜玉?
陸辭秋眨眨眼,“有可能。
”
陸芳華松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至少她能做成了這事兒,就說明她在羽王府裡日子過得不錯。
我不信這種事瞞得過羽王府那些眼睛,也不信這事兒傳不到六殿下口中去。
但依然讓她給做成了,就說明羽王府、或者說是六殿下對她的在意程度,遠在陸傾城之上。
罷了,既然事情已經成了這樣,除了希望她在羽王府能過得好一點之外,也沒有别的辦法。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爹給出的解釋是,她們娘倆被送回了古縣。
眼下我們人都到了,她人呢?
這不是要穿幫?
也就是一到老宅就開始跟他們算賬,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出,人們才沒有顧得上這檔子事。
可早晚是要想起來的,到時候怎麼說?
還是說現在已經擺爛了,無所謂咱們知不知道了?
”
陸夕顔湊了過來,“你們要不就别說得這麼明白,要不就一開始便敞開了說。
哪有開頭整的神秘兮兮的,後面越說越不走心的?
到底是父親擺爛還是你們擺爛?
”
陸芳華拍了拍她,“這不是怕說出來吓着你麼!
”
陸夕顔搖頭,“我都差點兒被親爹燒死,對于我來說,最可怕的事情莫過于此了吧?
還有什麼事值得害怕的。
”她說到這裡,又想到康氏那檔子事,還真的打了個哆嗦。
陸芳華沖着陸青青呶呶下巴:“還是不太好說,反正你也聽了個大概,自己琢磨琢磨吧!
倒是二姐姐,你是不是知道她人在哪?
你給句話呗!
”
陸辭秋看了看她,半晌才道:“确實知道人在哪,而且這件事情不是我那個爹想擺爛,而是我想再測測這陸府的人心。
看看兩個說生活在老宅的大活人卻沒在,有沒有人問起。
”
陸蕭宇跟羅書蘭對視了一眼,然後陸蕭宇歎了一聲,“阿秋,我們都知道事情原委,不知道的也就是老太太了。
這個老太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她到底是我娘,我說深了不好。
可确實,有的時候覺得她人性過于寡淡,又或者說,她對自己的孩子過于冷漠。
也不隻是對我,其實對你父親也是一樣的。
你看着表面上她什麼都聽你父親的,張口閉口說他好,說那是她培養出來的優秀的孩子。
可實際上,當你父親的利益跟她的利益發生沖突時,你看着吧,她一定是先護着自己的。
”
羅書蘭插了一句:“但是如果婁家的利益跟她的利益發生沖突呢?
你說她是保自己還是保婁家?
或者換句話說,如果你和大哥的利益跟婁家有了沖突,她是保婁家還是保你們?
”
陸蕭宇一臉苦澀,“你這個話問的,像是逼着我承認她對我們有多不好了。
确實,這事兒我也想過,如果有一天我跟大哥的利益同婁家有了沖突,那我覺得,她應該是向着婁家的。
我們這幾個孩子,包括宮裡的文君,其實都是她提升自己地位的工具。
她可以依靠我們得到她想要的錦衣玉食,她可以與我們同甘,卻絕對不能與我們共苦。
我有的時候會想,她到底是不是我們的親生母親。
可不管是不是親生的,這麼多年了,她把我們養大,總歸是有恩情的。
所以阿秋,我……我不知道怎麼說,你能理解我嗎?
”
陸辭秋點點頭,“能理解。
我們都可以說祖母不好,但二叔不能說。
二叔放心,祖母隻是在親情上淡薄了些,可她畢竟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我不會把她怎麼樣的。
隻說惜玉這件事情,她到現在都沒有問起,我想我也能理解。
甚至更有可能是我父親已經跟她透過話了,她知道惜玉在哪,所以才沒問。
不過我們倒是可以利用這件事情,跟老宅的人算一筆賬。
問問他們把我們送回來養病的姨娘給弄到哪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