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取弩的人都回到了華音殿,而此時的華音殿外也布置起來一片靶場,更有懷北侍衛和南嶽禁軍共二十人分站到了靶場兩邊。
今晚月圓,廣場上十分亮堂,但即使是這樣,宮裡還是燃了幾十盞燭燈,将華音殿下這片廣場給照得一如白晝。
陸辭秋與甯欣郡主一人執一連弩站到靶場中間,甯欣郡主一直緊盯着陸辭秋手裡的連弩看,越看越覺得奇怪,不由得問道:“你手裡拿的那是什麼東西?
”
陸辭秋揚了揚手中精弩,“弩啊!
跟你們的一樣,十箭齊發。
”
“可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弩。
”
“那可能就是郡主沒什麼見識吧!
”
“你竟敢說我沒見識?
”
“那不然呢?
”陸辭秋聳聳肩,“是你自己說的沒有見過,而這玩意對于我來說就是個玩具,不值得整日挂在嘴邊上顯擺。
不過郡主也不要失落,之前沒見過,今晚不就見着了麼!
這樣一想,這一趟也不算白來。
”
一慣高傲的甯欣郡主皺了皺眉,她當然知道陸辭秋是在諷刺她,但是在她看來,眼下這種諷刺實際上不是針對她的,而是針對她的國家,懷北的。
這幾年,因為懷北太子的原因,她愈發的相信懷北是這天底下最厲害的一個國家。
雖然還有南嶽這個龐然大物屹立不倒,但随着懷北在太子殿下的帶領下不斷發展壯大,總有一天南嶽會跟不上懷北的腳步,無論從軍事還是其它方面,都會漸漸落後,最終被懷北踩在腳下。
可是此時此刻,她看着陸辭秋手裡握着的這把所謂的連弩,她忽然就對之前一直堅信的事情開始懷疑。
這些年懷北對于南嶽的認知,真的僅僅是如她所知的那些嗎?
懷北隻憑一個太子殿下,真的能将巨物一般的南嶽趕超嗎?
這時,懷北的三皇子叫了她一聲:“甯欣。
”
甯欣郡主一愣,随即回過神來,暗自壓了壓心緒,再沖着三皇子送去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才對陸辭秋道:“既然永安縣主對自己的連弩很有信心,那便開始吧!
我手裡這把弩有十個箭槽,十箭齊發,分别射向不同的方向。
不知縣主的弩能射出多少箭支來?
”
陸辭秋看了看手裡的東西,深思片刻道:“那就也射十箭吧!
”
甯欣郡主又皺眉,“你這是何意?
什麼叫也射十箭?
難不成你的連弩還能射出更多箭支來?
”她一邊說一邊搖頭,面上已露出明顯的不屑,“陸辭秋,有些話說得太過了就沒意思了。
世人皆知,我懷北連弩天下第一,能十箭齊發的連弩,全天下也隻有我懷北獨一份。
你們南嶽要面子我可以理解,但說大話也得着些邊際,否則就是笑話。
”
說完,又看向已經站到靶位前的十名懷北侍衛。
那十個人已經在發抖了,他們是懷北人,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這種連弩是怎麼回事。
十箭齊發是真的,很有準頭也是真的,但準頭也是相對的,十箭的準頭肯定不如一箭,握在甯欣郡主手裡的弩,也不如握在神射手裡靠譜一些。
這十個人基本已經抱了必死的心,因為他們知道,十人裡面至少得有五人會死去。
一半的機率,要他們拿命去賭,何其殘忍。
有人恨起南嶽人,因為他們聽說了,射人的這個主意是南嶽出的,但同時南嶽也出了十個人站到靶位前,這南嶽朝廷當真不拿人當人嗎?
有人因為過于害怕,大叫起來——“為什麼要拿活人當靶?
南嶽禁軍,你們為何不知道反抗?
你們的主子就這樣不拿你們的命當命嗎?
”
對面站着的南嶽禁軍都聽笑了,“吵吵什麼?
射個箭有什麼可反抗的?
”
“射個箭?
”懷北侍衛聽愣了,“你們可知十箭齊發的後果?
你們可知那一弩發出來,至少得有一半人死在當場?
你們……不怕死嗎?
”
南嶽禁軍一個個笑得噗嗤噗嗤的,“怎麼?
你們懷北的連弩發出去之後就不受控制?
一死能死一半?
那叫什麼弩啊,都不如抓一把箭握在手裡往出扔,扔着誰算誰。
真是太逗了,懷北人居然還停留在控制不了連弩的階段,還以為你們早早炫耀那東西是十拿十穩呢,結果連十拿五穩都懸,真不知道你們以前是哪來的臉說自己的連弩這好那好。
喲,那怎麼還有吓尿了的?
不是吧!
要尿也不能在這種地方尿啊!
這可是華音殿廣場啊!
這地方神聖着呢!
你們懷北人也太惡心了!
”
懷北侍衛的确有吓尿的,他們是跟着到南嶽來了,他們或許也可以沖上戰場去殺敵,被敵人砍了頭也不會眨眼睛。
但這并不代表他們不怕被當成活靶子。
這種等死的感覺,是個人都受不了,何況他們這些人,也不是個個都無畏生死的。
甯欣郡主也覺得丢人,當時就喝斥道:“退縮者!
斬!
”
這一嗓子的确有用,那些人誰也不敢再說話了。
但反觀南嶽這頭,禁軍們的嘴依然碎,還有人笑嘻嘻地沖着陸辭秋喊道:“王妃!
放心來吧!
咱們都信你!
”
陸辭秋笑着揚了揚手中精弩,“真不怕我打偏了嗎?
”
對面禁軍說:“王妃要是都能打偏,那就算是換了咱們王爺來,也正不了!
哈哈哈!
”
燕千絕笑着斥了一句:“猴崽子!
”
甯欣郡主的臉色更難看了,不說别的,單從氣勢上懷北就輸了。
但她依然不信陸辭秋的弩能夠箭箭都準,她始終認為南嶽禁軍是在打腫臉充胖子,心裡頭指不定怕成什麼樣了呢!
于是她冷哼一聲,心裡盤算着上場之前劉召安同她說過的話。
陸辭秋答應給受傷的懷北侍衛治病,這倒是一個值得利用之處。
劉召安說了,讓她不要聽陸辭秋的不去射要害。
這箭支射出去射到哪裡,誰能控制得了?
連弩本就是應用在戰場上的大規模殺傷性兵器,射到要害也是正常的。
但誇下海口卻救不活人命,這就不正常了。
再加上陸辭秋素有神醫之名,若經此一場比試把神醫的美名給丢了,那也劃算。
于是她終于笑了,又沖着陸辭秋道:“縣主,開始吧!
咱們各自蒙上眼,你打你的人,我打我的人,看看誰打得準。
”
陸辭秋點頭,“好。
”然後瞅瞅禁軍身後的靶心,默默地将一塊黑布蒙到了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