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秋一聲“啊”卡在嗓子裡還沒發出來,嘴就被捂住了。
然後就聽到燕千絕的聲音在頭頂低低響起:“夜深人靜的,你要是喊出聲,整個難民營的人就都知道陸家二小姐在這個時辰進了本王的帳子。
你想讓他們都知道嗎?
”
陸辭秋搖頭。
“那就把嘴閉上。
”他松開手,低頭看她,“找本王有事?
”
她轉過身,仰起頭,滿眼的小星星,“嗯嗯嗯,有事。
”
他覺得這小姑娘像隻哈巴狗似的,實在有趣,忍不住伸手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小姑娘難得地沒有同他計較,反而還抓着他的袖子夠着夠着與他說話:“燕千絕燕千絕,你再同我說說封縣主的事,那事到底靠不靠譜?
你爸……不是,你爹能不能同意?
”
燕千絕失笑,“你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
“也不是着急,就是想确定一下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能成。
如果能成,我就往下好好謀劃謀劃,畢竟那是一個縣呢,治下有不少人,可不能含糊。
如果這事兒不能成呢,那……”
“那你就不用想了?
”
“不,那我就想想辦法看怎麼能讓這件事情成。
”
他失笑,“這是鐵了心想在南嶽摳一塊封地出來。
”
“也算不上封地吧?
不還是南嶽國土嗎?
大方向上面還是聽朝廷的話,我就算是管,也隻是管百姓的生活鎖事,跟南嶽律法并不沖突。
而且縣裡得有縣令啊,縣令不也是朝廷官員。
”
燕千絕點點頭,“你這麼一說,倒也有一番道理。
”
“何止是有一番道理,那簡直太有道理了。
”她扯着他的袖子,把他帶到椅子邊坐下來,絲毫沒有在意他此時此刻隻着一身白綢裡衣。
按說這樣的穿着,是不能見女客的。
“燕千絕,我這封地也不走太遠,你就在京郊給我挑個地方,劃一塊地皮,哪怕是山地我都認了。
這樣我的封地就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生存,一舉一動朝廷都看在眼裡,好控制。
然後如果未來朝廷覺得封地内什麼東西好,或是什麼規矩好,都可以拿去用。
規矩我免費送,東西我打折賣,肯定不讓朝廷虧本就是。
還有,封地該交稅交稅,甚至建房屋的錢我都能自己出了,絕對不給朝廷增加一點負擔。
你回去勸勸你爹,這件事情細想想,那實在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何況你說過,關于難民北上這件事情,你們燕家欠我一個人情。
那我就用這個人情換一個縣,換這些難民的戶籍,你看怎麼樣?
”
燕千絕聽着她一句一句的套路他,就覺得這小姑娘實際上想的可能比說出來的還多,她很有可能把未來幾十年的事情都給打算好了。
忽然他就在琢磨,不知道未來那幾十年裡,這小姑娘的身邊會不會有他的位置?
該不會真的三年契約一滿,就分道揚镳了吧?
那他可有點虧啊!
“你是本王的未婚妻,又是于朝廷有大功之人,給你一塊封地也未嘗不可。
”燕千絕琢磨着說,“可你我婚約畢竟隻有三年,那麼你的縣主也隻做三年,可好?
”
“不好。
”陸辭秋生氣了,“沒有誠意!
不相信我!
摳!
小心眼!
”
她一連給他冠了好幾個形容詞,還附送了好幾個白眼。
“你們燕家是不是玩不起?
”她俯身,手伸到椅子背上,隔着他的頭拄着。
“堂堂一國之君,連塊小地方都舍不得給我,虧我還幫他做了這麼多事,還治了你的傷,真是浪費我感情。
燕千絕,反正這事兒我提了,成不成就看你的努力了。
你放心,我保證一定把我的縣治理好,甚至我還可以在縣裡給你蓋一處外宅,随時歡迎你到縣裡來住。
如何?
”
燕千絕想了想,“外宅挨着你的縣主府?
”
“行啊!
”
“成交!
”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直到陸辭秋躺回床榻時也沒反應過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燕千絕這小子到底能不能做得了他那個皇帝爹的主?
封地啊!
對于這個時代來說那可是極大的事,就這麼給定了?
怎麼聽起來像是在哄她呢?
算了,姑且相信他,畢竟通常來說,那位十一殿下辦事還是挺靠譜的。
現在她該想一想,如果真的有了一個縣,她該怎麼把自己剛才情急之下誇下的海口給實現了。
所有房子都自己出銀子蓋,她上哪整那麼多銀子去?
手裡存下來的那些夠嗎?
明日得去打聽打聽蓋房子的工錢和料錢。
這一夜,許多人都失了眠。
陸辭秋一直在想有了封地之後如何治理。
燕千絕一直在想該怎麼圈羅他們家老頭子,把這封地的事給允了。
羅氏跟陸芳華擠在一張榻上,一直喋喋不休地跟陸芳華念叨,說什麼我覺得七殿下對你肯定有意思啊,你可得好好把握啊,這種極品男人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啊,你可不能犯渾。
陸芳華就反駁她說,我二姐姐也覺得嫁給皇子不好,還說她跟十一殿下的婚約是被皇上給逼的,讓我可别走她的老路。
羅氏氣得直咬牙:“别聽你二姐姐的,明兒我就去說她!
真是的,一個一個都不讓人省心。
一個十一殿下,一個七殿下,你倆還嫌不好,那你倆想幹啥?
想上天啊?
”
除了這些人以外,沈家來幫工的那些女眷也睡不着。
沈大夫人侍候着沈老夫人躺下,然後她也在邊上的榻上躺了下來。
難民營裡帳子不夠用,隻能讓她們兩人擠一間。
沈大夫人就想啊,自己都沒去管女兒,親自過來陪伴和照顧老太太,這事兒等老爺回來了她一定得邀功,老爺和老太太一定得買她這個好。
沈老夫人想的卻不是這些,她壓低了聲音,跟睡在不遠處的兒媳婦說:“咱們雖然到得晚,但是這營裡的情況大概也能看清楚了。
難民營名義上是十一殿下在管着,但實際上包括十一殿下在内,所有人都聽陸辭秋的。
紀初是丞相,咱們家也算是與那十一殿下打過許多年的交道,你何時看到他對一個姑娘如此言聽計從過?
除了皇後娘娘和江家人以外,這世上就沒什麼人能降得住他。
但今日一見,可不得了哦!
那陸家的二姑娘,怕是成了精了!
”